听到主任如此一说,众人都很不解,互相看了看,面面相觑。
楚天齐娓娓道来:“大家都记得,去年元旦前上访的事吧。当时因为没有拿到征地补偿款,老百姓纷纷去上访,先是到县政府,后来又去了市委。市委责成县里二十四小时必须圆满解决,于是县里连夜召开临时常委会,研究上访的事。后来*经过种种努力,老百姓才撤离县政府。对了,当时王副主任也在现场,对这事有印象吧。”
“记得,当时县里请主任临危受命,才解决了这个事。”王文祥奉承了一句,又说,“征地是政府行为,县里担起支付义务责无旁贷,要不老百姓就会到上面闹腾。”
楚天齐摇摇头:“县政府支付征地补偿款天经地义,这话没错,但这只是理论上的事,在具体实施的时候,就会发生很大偏差。去年老百姓上访的时候,县里很着急,连夜开会,千方百计想办法。那是因为临近两节,“稳定”是上级考核县委、政府的一个重要指标,说白了,是与县领导的政绩挂钩。当时老百姓还到了市里上访,引起市委领导震怒。在那种情况下,对此事处理好坏就不只是政绩的问题了,甚至会影响到头上乌纱帽。所以,当时才不得不提高到讲政治的高度去认识。
但时过境迁,如果再因为补偿款发生上访的话,那么着急的就不是县委、政府,而是开发区了。有人可能觉得奇怪,为什么会这么说呢?其实道理很简单,可能只是大家平时没注意这个问题而已。去年的时候,老百姓会到政府大院上访,但如果再遇到类似的事,他们就首先要到开发区了,即使先到政府的话,那处理此事也必须要由开发区出面。去年的时候,开发区管委会一把手缺位,县里没有可找的问责之人,如果县里不能妥善处理,那么首当其冲被问责的就是县委、政府领导。去年那次上访,县里既使不得不处理,领导们也没有亲自出面,而是找来了我。”说到这里,楚天齐一笑,“这个道理,你们懂的。”
大家当然懂了,当时楚天齐就是县里找的替罪羊,一旦处理不好的话,那就会拿他试问。
“刚才说到,今年老百姓如果再上访,肯定是到开发区。去年老百姓到政府上访,是觉得开发区处于停工状态,没什么闹腾,觉得拿不住开发区。现在,开发区马上有好多项目要开工,老百姓如果再上访的话,肯定先到开发区。因为他们明白,那样就会影响开发区工程,就会影响开发区的正常运转,就会拿住开发区领导。同样,县里也会责成开发区领导,尤其是责成我妥善处理此事。”说到这样,楚天齐笑了笑。
王文祥心中暗道:不找你找谁?你是大头呀,平时都是你说了算,自然要承担主要责任。
楚天齐继续说:“可能有人会觉得,反正有你主任在,主要责任是你的。这话对,但也不对。说它对,是因为我确实要承担主要责任。说它不对,是由于一旦这事处理不好,不光是影响到我楚天齐,可能大家都会受到影响,不光在座各位,包括所有员工。这并不是危言耸听,大家想啊,如果老百姓再上访,那么就会影响入驻企业信心,他们就可能延缓投资,甚至撤资。而理由肯定是投资环境太恶劣,责任在我们开发区一方。
投资企业一旦有这种想法,工程进度就会受影响,或是停滞。同时,他们还会向县政府反映,甚至提抗议。本来百姓上访,就会让县里很被动、很不满,再有企业这么一找的话,那么县里的板子就会落下来,落到开发区头上。到时,假设我挨一板子的话,在座各位也应该会挨个少半下。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因为上访所带来的连锁反应。
如果百姓再次上访的话,很可能市里就会知道,既使本来不知道的话,也会被别人捅上去的。大家知道,现在各县开发区都想保住自己,即使没事的话,都想找别的开发区毛病,从而挤出竞争队伍。现在机会出现,当然不会放过,不排除他们推波助澜、扩大影响。这样的话,势必就会让我们在评比的时候失分。再加上现有企业建设进度迟缓,新企业观望不前,那么开发区能否成功保留并升格,就存在了太大的变数,前景就非常暗淡。
如果真到那时候的话,我就只能去继续筹备中小企业局了,当然我可能连这个也没了。但同样大家也面临着被选择,而且会被贴上一个‘失败者’的标签。大家想想,就因为上访的事,我们会受到多大影响?这时候,我们和县里谁更怕呢?”
刚听楚天齐讲的时候,有的人还不以为然,觉得事不关已,反正是县里的事,是你楚天齐的事。有人觉得是楚天齐危言耸听,是想把大家和他绑到一起去承担责任。直到听到后来,尤其是最后的部分,所有人都不这样想了。大家真正意识到,如果真到那时候的话,楚天齐还有中小企业局筹备处可去,而自己只能是待业了。
互相观望一眼后,王文祥说了话:“主任,人们真会上访吗?县里是不是不给钱了?我们该怎么办?”
虽然其他人没说话,但从表情上看,应该是和王文祥有一样的疑惑。
楚天齐微微一笑:“不一定,但危机却是时时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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