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渐深。
小道士持剑而坐,守在洞口。
他已经等了很久很久。到底有多久?或者有一整天,或许只是半天。
等待,极是煎熬!
闭上眼,小道士深吸一口气,屏息,再缓缓吐出。
他想让自己的心,静下来。
可他的心,却更受煎熬。小道士长叹一口气,终于放弃。
他看着洞外。
夕阳初落,明月甫升。
明月,一点点地升起,慢慢地越过洞口,终消失不见,只留下月光清凉。
小道士猛地起身,他忽然有种强烈的冲动,他想离开这黑暗的山洞,冲到洞外,对着那轮明月,挥舞着手中的长剑,疯狂地嘶吼着,疯狂地怒叫着。
他想发泄,他极需发泄。那极力抑制,却终究压抑不了,一点点、一滴滴、一丝丝地渗出来的煎熬,已经填满了他的心胸,让他的心如在油中煎,如在火中烤。
再深深地,长吸了一口气,小道士坐下。最后的一丝理智告诉他,这隐蔽、狭窄、肮脏的山洞,就是他此时最好的、甚至可以说是唯一的保护。
为了此时正浴血博杀的佳人,哪怕再是难忍,他也只能,忍!
死死地忍着,羞耻地躲着,这,就是他现在唯一能做的,真正有用的事!
对一个男儿来说,有时忍着,比死去,更难受!
天黑了,天又亮了!
小道士还是枯坐着!
他一夜未眠,神色憔悴,身子摇摇欲坠!
到了此时,小道士再无法约束住自己的思绪。他脑海里一下想着,许若雪一剑飞鸿,只一剑,便斩了数十人的性命;一下又想着,数十剑齐齐飞来,将许若雪瞬间斩成肉酱。一下想着,许若雪闪身出现在他身前,依旧巧笑倩兮;一下又想着,许若雪被无数的黑影压着,凄惨地叫道:“夫君,救我!夫君,救我!”
下雨了!
小道士呆呆地看着那雨。渐渐地,那雨幕在他眼中染上了一层红。这红越来越深,越来越浓,到最后,天地间竟下了场,倾盆血雨!
这雨中,可有许若雪流的鲜血?这雨中,是否传来了许若雪的哀嚎?
小道士浑身颤抖着,可他依旧忍着。哪怕跪倒在地,哪怕用手死死地捂住了自己的耳。
雨停了。
天亮了。
小道士摇摇晃晃地起身,却倒地。挣扎了好几次,他终于颤颤巍巍地站稳。
他伸手,抽出手中的长剑。
剑身如水,映出了一双通红的眼。
这双眼里,充满了,刻骨的仇恨!
看着这双血眼,小道士浑身一震,这是自己吗?是一直恬淡自然的自己吗?
小道士苦笑:原来二老爷说得没错,仇恨,才是这个世上最有力量的东西。它真能将人,生生地变成魔!
自己苦修了十八年,自以为坚凝无比的道心,不过一夜之间,就在仇恨面前,彻底崩溃成沙!
两天两夜,整整两天两夜,许若雪,还没回来!
不过是,“前方十五里”处的厮杀,用得着,两天两夜?那她为何,还没回?
小道士不敢去深想,可那唯一的结果,不用他想,已那么直白鲜明地,站在了他面前!那般醒目地,刺激着他。
小道士摇摇晃晃地站好,取出干粮和清水,一口一口地吃下。吃完后,他深吸一口气,毅然决然地向洞外走去。
洞外,有阳光刺目。小道士用手捂住了眼,待睁开眼时,却发现,自己身边忽然多了一个人。
一个美人。
正是许若雪!
小道士不敢置信地伸出手,一摸。这脸,是温润的。
小道士笑了,他痴痴地叫着:“若雪!”
许若雪痴痴地应道:“夫君。”
然后,她的身子便一软。
她倒在了小道士的怀里。
这一惊,非同小可。小道士失声叫道:“若雪!若雪!”他原本浆糊似的脑子,立时清醒了几分。他哆嗦着手,去检查许若雪哪受了伤。
“别!”许若雪却虚弱地说道:“夫君我没事。只是累了,抱我睡一觉,抱紧我睡一觉。”
小道士立马抱起许若雪,只觉得,这绝世女侠此刻竟轻得,跟片羽毛似的,浑然如无物。
将许若雪抱回山洞,不过区区的几步路,许若雪竟已睡着,还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小道士小心地坐下,让怀里的美人以最舒适的姿势睡去,然后傻傻地看着她。
看着看着,小道士也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