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用力,一声闷响,那心碎成了肉沫!
守真子,缓缓倒地。
小道士惨叫:“师兄!”
太一子惨叫:“师父!”
大将军也在惨叫,他的鬼身上似蒙上了一层金衣。他伸出双手,拼命地想扯去这薄衣。可手都消融了大半,那金光却一丝都未曾减弱!
当金光侵袭到他小腹时,那处忽地爆开一个大洞,洞中现出一团墨玉似的黑球。黑球一现,那金光似有灵性般地缠了上去,一时龙净虎斗。
大将军的气息迅速削弱,鬼身由有形再化为无形,他无力地跪倒在地,定定地看着自己身上,那缠斗在一起的金光和黑光。
太一子连滚带爬地扶起守真子,大哭叫道:“师父,师父。”
他拼命地伸手去堵那窟窿,可那洞口太大,他一只手竟遮不住。
守真子勉强看着他,那刚硬如石的脸上想努力想挤出一丝微笑。可微笑还未绽放,他便,永远地闭上了眼。
太一子抚尸痛哭!
许若雪挣扎着过来,扶起小道士。两人依偎在一起,看着守真子的尸身,也不由地,淆然泪下。
这时,许氏女却悄无声息地出现,她呆呆地看着大将军,眼里的神色复杂莫名。
大将军看到她,回过神来,他说:“大小姐,我李猪儿真的很喜欢你,打小就非常喜欢。”
许氏女说:“我知道。当年不管多漂亮、多尊贵的女人,你玩过一次后就会赏给手下。只有我,你不准别人多看一眼。”
“某是个粗人,不像张秀才那样生着一张利嘴。某喜欢你,却不知道该怎么讨好你,只好用蛮力霸占你。大小姐,若还有来世,某必向大小姐赎罪。”
许氏女沉默不语。
小道士叹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李猪儿,你滞留阳间多年,又罪孽深重,必定再没转世投胎的机会。事已至此,李猪儿,你可曾后悔?”
大将军看着他,忽然哈哈大笑:“后悔,后悔个球!想某不过是一区区家生奴,在别人眼里猪狗不如的东西。只因为喝醉了酒,说了些胡话,就要被主家活活晒死。某下贱若此,活着有个屁意思!”
“男人活着,就得求个痛快!要不得痛快,还不如一刀抹了自己的脖子。若不是杀官造反,某再喜欢大小姐又能怎样,不过是看着她在别人的身子底下浪荡。若不是杀官造反,某怎能为所欲为,想要得到谁便能得到谁,想要谁死谁就得死。虽然这一世某只快活了一年,但这一年,抵得过别人活的十生十世!”
“你问某后不后悔,某告诉你,某绝不悔,至死不悔!哈哈,哈哈!”
笑声转淡,大将军魂体终于,魂飞魄散,再不现于天地间。
许氏女怔怔地看着他消失的地方,也不逃走。
墓室中,只有太一子痛不欲生的嚎哭声。
恢复了几分精力后,小道士捡起铜钱剑,说道:“许氏女,我不明白,我死都不明白。明明我救了你,你却反倒陷害我。明明你与那恶人有不共戴天之仇,你却反倒要帮他。”
看着守真子的尸身,小道士不禁怒发欲狂,他大喝:“若不是你,我师兄怎会身死?告诉我,你这是为什么?”
“因为,”许氏女凄然说道:“因为我怕他,我从骨子里、心底里怕他。只要他还在这世上一天,我就反抗不了他。”
“可那时他已深受重伤,我定然可以除掉他。你为何放弃这报仇的大好机会,并将我等置于死地。”
“可他毕竟只是受了重伤,毕竟还没死。”许氏女摇头说道:“只要他没死,一切都有可能。他最擅长的,就是做出别人认为最不可能的事!”
“他说,他要杀了我爹爹。然后他当着我的面,一斧子砍了我爹爹的头,还一脚踢得看不到边。他说,他一定要杀了张秀才。然后,他逼得张秀才咬舌自尽,还将他砍成肉酱。他说,他一定要得到我。然后,他当着我夫君的面,破了我的身,干得我三天三夜下不了床。”
“他说了,他就做到了。他想要的,他都得到了。他不过是区区一个家生奴,身份再低贱不过。可最后,他一个人,带着一把斧子,生生地打下了一座城。在那城里,他杀了好几百的男人,玩了好几十的女人,他占了最大的豪宅,抢了最多的钱财。所有人都跪在他脚下,没人敢违逆他。这世上可有人想过,一个家生奴竟能做到这一步!”
“所以在主墓室那,他叫我怎么做,我便怎么做了。因为我不相信他会失败,因为我从骨子里怕他。”
小道士呆呆地看着许氏女,他从来都没想过,一个人怕另一个人,竟能怕到失去理智,怕到没了思想,形同傀儡!
许氏女看向小道士,说:“仙长,在进古墓前,我是真想帮仙长除掉他。可真遇见他后,我才明白了一件事。”
“真正的许氏女,已在洞房花烛夜的那晚,彻底地死去。现在留在这世间的,不过是一具木偶,随他摆布的木偶。”
“仙长,万幸他现在已经真的消失了。他已死了,那我这尊木偶也没必要再留在人世了。”
她拜倒在地:“恳请仙长,请超度我。”
小道士长叹一声,心中对她的恨意已经消散。人可以生另一个人的气,却生不了一具木偶的气。
他说:“许氏女,你可要想好。你跟李用不同,李用有功无过,而你惹了罪孽。你这一去,便会彻底消失,再不能重新做人。”
许氏女淡然说道:“人生在世,不过凄苦而已。即然如此,活上十世、百世又有何益?我意已决,请仙长成全。”
小道士无奈,只得和太一子一起念起了超度经文。
一为超度守真子,二为超度许氏女。
经文声中,许氏女渐渐地,彻底消失!
自始至终,她的脸上,都非常的淡然。无喜也无悲,无畏更无惧。
也许这人生对她来说,的确只是,凄苦而已。
墓室中,最后只剩下三人,相顾长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