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袖说完,回眸凝注着映雪的盈亮的眸子,伸出手握住映雪的手,轻声道:“翦月之死,我不说你们心中亦明白,若非我往日留心将她的话放在心上,也不至于今日……”
映雪本就生性机敏聪慧,听怀袖如此说,起身跪于地上,言辞恳切道:“如今翦月姐姐虽死,奴婢亦愿以此贱命相辅姑娘!”
此一夜,怀袖与映雪直叙至凌晨,直至东方泛出鱼肚白,映雪方才熄了灯,扶怀袖上床歇息后,转而向御茶房去了。
怀袖躺在床上却始终无眠可入。
经过这一事,怀袖开始觉得,这后宫里静谧的夜里有了异样血腥的味道。
夹杂着层出不穷防不胜防的阴谋和诅咒,在每一个嫔妃宫女的身边蠢蠢欲动,虎视眈眈。
这个万籁俱寂的夜,怀袖仿佛是突然苏醒和长大了,那些单纯平和的心智渐行渐远……
次日午时,映雪便逼着福全想法子弄了两条洗成透明的猪小肠。
怀袖将梅香解疮稿细细涂在双手的淤痕上,后用在尚衣局时,与映梅处学来的法子,用猪小肠将一双手细细地裹起来。
每日晚间,映雪皆小心翼翼为怀袖用温热的银耳汤熏蒸双手,次日清晨,照旧再细细地缠裹起来。
如此精致伺候,不过三日,怀袖双手上的疤痕消散地全无丝毫痕迹,平滑白皙的玉肌犹如新生般,比先前更显细腻许多。
映雪,福全等人自然欢喜不已。
怀袖却面色平和地细细打量自己的一双初生玉手,半晌无言。
待众人散去,怀袖独自对映雪道:“你得空去存放着咱们清芷堂一应物件的房内,将我旧日御赐的那架绕梁古琴寻来。”
映雪点头退出房门。
怀袖缓缓站起身,目光落在夕阳余晖染红的灿然黄瓦上,十指抚过柔滑无骨的纤白玉指,如水微澜的眸子里,泛出与时令全然不相符的凌芒。
时节趋初夏时分,渐长的永昼令人晚间不自觉生出些烦闷,又兼阴云由东面渐压过来,一时更显郁郁闷热。
这一日,康熙在南书房用过了晚膳,只觉身上困乏,隧令小太监捧着奏事匣,提早回了昭仁殿。
洗过了澡,换了身宽松轻羽贡缎薄衫,顿觉身上舒爽许多。
伸手端起桌边的盖碗,才刚掀开茶碗盖子,便不自觉微蹙起一对好看的剑眉,问道:“李德全?这可是新奉的茶?”
李德全正将康熙褪下的长衫搭在琉璃玉屏风上,听康熙询问,赶至近前,抻脖向杯盏内瞧了一眼,立刻垂目回道:“回万岁爷,这正是御茶房今夜才奉的新茶。”
康熙将茶碗往桌上一撂,不悦道:“这几日不是都换了花茶么?怎么今日又把这个弄出来了?”
李德全见康熙龙颜不悦,知是因这几日怀袖每日必亲调新鲜茶品,巧心伺候反令康熙口味刁挑起来。
小心赔笑回道:“万岁爷且息怒,今日茶品并未添换样式,或因怀袖姑娘手伤初愈,一时兴起调了半日的琴,八成是忘了配茶,奴才这就去令御茶房再催换新茶来……”
李德全话落,端起茶碗转身向外走。
康熙却开口道:“且慢,你刚才说什么?怀袖的手伤痊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