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自己最近总是爱与他唱反调,每每他说什么,她头一个浮现在脑海的便是‘不行不好不要’,下意识便是反驳他。
她相信他心中有自己,可曾经那句‘自知之明’又时时浮现心间,让她左右摇摆,抓不住心思。
他越是温柔体贴,她便越是要无理取闹,她在等,等他受不了的那一刻,到时她便可以告诉自己——看吧,这个男人始终是你不能去爱的,更是你爱不起的!
真的到了那个地步,她想,她应该可以知道日后应该以什么样的态度,什么样的面目与他相处了。
如今细想,或许她的任性,只不过是想确定,确定他对自己容忍的底线在何处吧?
可是,如今这个人,这个让她踌躇不前的人,他明明白白地告诉自己,他只想要她一个人!
‘嘭嘭嘭’心跳又再加速,脸上热度又起,良久之后,一声细细的嘟囔在屋里响起,“什、什么嘛,明明已经有了那么多人,还、还说什么只要人家一个人!”
***
平生头一回向心悦的姑娘表明自己的心意,可却吓得对方掉头就走,这世间上还有比这更让人心酸的么?赵弘佑深信,大概是没有了!
可他又不敢逼她,不敢将像只小乌龟一样逃避的她,从那只龟壳里拎出来,只能垂头丧气地先行离开。
“胆小鬼,平日倒是大胆得很,什么话都敢说,一到了紧要关头,就像只小乌龟一般缩回去,这个胆小鬼!”从枕头下拿出一个雕了一半的玉石,长指点在玉石上方渐渐显出个形状的那处,又气又恨又酸地小声骂道。
玉石上依稀可见是一只狐狸的模样!
重重地叹了口气,他弯下腰从床板底下抽出一把刻玉刀来,全神贯注地又开始雕刻。
烛光摇曳,映在男子身上,在地上拉出长长的一道的影子。低着头的男子,手上动作不断,伴随着他的动作的,还有时不时响起的低低咒骂声。
‘啪’的一下响声,赵弘佑无奈地停了动作,将再次弄坏的玉石扔进床下那个木箱子里头,那个箱子里,已经放着数具不成形的同质玉石。
头疼地揉揉额角,再长长地叹了口气,他想亲自动手做些东西送给小狐狸,怎么就那么难呢?难道他果真是没有雕刻的天赋?或者说,要不要换一样东西?
想了想又摇头否决,那块玉石质地极佳,冬暖夏凉,最是适合小狐狸不过了,玉乃贴身之物,他自是要亲手雕刻制成,让她时时刻刻带在身上,怎能经旁人之手!
“或许寻个巧匠再教教?”他自言自语地道。
一个人捧着书本来学,想是不如让经验丰富的匠人传授的快,书上得来的终究浅薄些许。
心中虽有了定论,可他依然不死心地又拿出一块玉石,认认真真地刻起来。熟能生巧,再多练练,等正式用那块玉石雕刻时,也能多几分把握,以免毁了那玉。
翌日,因怕赵弘佑会来堵自己,苏沁琬连早膳也不用,起身梳洗过后便带着淳芊出了门,打着‘观赏’的名号在庄里四处游走。
此处的避暑山庄,严格来说应是皇家园林,苏沁琬等宫中女眷,自是被安排到宫廷区,与别的区域相隔开来。而苏沁琬所居住的院落,与赵弘佑的那处极近,步行不到一刻钟便能到了。
心中有事,满园的景致又怎能入得眼内,淳芊疑惑地挠挠头,也不敢多问,老老实实地跟着她四处走。
“原来是昭仪娘娘,娘娘倒是颇有闲情,一大早便来逛园子。”夹着轻笑的女子声音在身后响起,苏沁琬一下便回过神来,停下脚步回头一望,认出是崔芳仪。
“崔芳仪也不枉多让。”她扬着得体的笑容道。
“难得来这一回,自是要好生观赏,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手上绢帕轻轻拂了拂一旁的石凳,崔芳仪施施然地落了座。
苏沁琬不以为然地笑了笑,正要离开,却又听对方道,“娘娘不如赏脸与嫔妾坐会?”
“有何不可!”苏沁琬大大方方地在她对面坐下,挥挥手让淳芊退到了一旁。
两人面对面静静地坐了一会,崔芳仪突然道,“我喜欢皇上,不是嫔妃对皇帝的喜欢,而是寻常女子对男子的爱慕!”
苏沁琬一愣,竟是想不到她会与自己说这样的话,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
“论容貌,我自问不比你逊色多少;论才智,你却未必及得上我。早前我不确定自己的心意,如今却是明白了,既是明白,那便要去争取。今日与你这般说,只是想告知你,从今往后咱们各凭本事!”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回家的希望也越来越微,况且她平生头一回的心动,就此放弃未免可惜,倒不如争取一回。既要争,那便坦坦荡荡地来,先把态度表明,日后鹿死谁手全凭本事!
苏沁琬张口结舌,头一回遇到这样的情况,对方这般摆明车马地要与自己争,这、这、这确是出乎她的意料。
宫中女子哪个不在争?可却没有一人如眼前这人一般,先明明白白地递上战书,表明态度。
她突然不知应该如何回应,可心里却不由自主地冒出一股酸溜溜的感觉。还说只要她一个人呢,眼前便有一个要踢掉她往他身边去的!
崔芳仪却不等她答话,起身轻轻拂了拂衣裙,依礼朝她福了福便扬长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