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外有狼,内有虎啊。”秦琬叹道,“这几日的形势,数今天最为危急。要是能拖到明天就没事了。”
“外面可是十万辽兵,只是狼?”王殊惊讶的问。
秦琬对外不屑一顾的冷哼一声,“如果不是十万辽国皇帝亲领的御营,他们连狗都不如。”他扬眉自负的说,“若天门寨并无内患,我能守上十年。”
王殊叹道,“但现在都监你放进了一万多百姓。”
“方才不是说过了吗?不能不救的。”秦琬做了个无奈的表情,“现在城里多了一万多心腹之患,不将之解决,我连十天都守不到。”
“都监你不是说到了明天就没事了?”王殊问。
秦琬打了个哈哈,“我守不到十天,但辽狗连五天都攻不了。看辽狗现在的动作,心急得很,”他微微眯起双眼,“多半是不动如山的王太尉终于动了。从保州到安肃,能走几个时辰?等王太尉过了石桥堡,城外辽狗敢再全力攻我天门寨?”
王殊揣摩着秦琬的话,把握到了其中的重点,“都监的意思是今天北虏要拼命了?”
“今天晚上吧。”秦琬说,“黑灯瞎火的,弄辆车装上几千斤火药推过河,混在几千几万人中,怎么发现?发现了又怎么解决?等点上火,这城墙是指望不住的。”
秦琬轻轻抚摸着被太阳晒得发烫的城砖,这里凝聚了他多年的心血。
一直以来,他都是以成为护翼大宋的铜墙铁壁而自豪。天门寨最新一次改建,他全程参与。图纸上的每一处改变,都有他参与,每一块城砖,都经过他的检验。每一个棱角上的炮垒,都是他自信心的来源。
可按照他从文嘉那边听来的说法,新式的棱堡外墙,必须是那种底部的宽度要超过高度的护墙,这样才能保证在火炮和火药的攻击下生存下来。
改建不过数年的天门寨,已经太过老旧了。高耸的城垣不再是安全的来源,而是十分明显的缺点了。
想到辽人将几千斤火药在城墙脚下一放,秦琬完全没有信心这座城墙能抵挡得住。
而大辽皇帝手中的火药,又决不可能只有几千斤、
“必须要把城门清出来?!”王殊也对天门寨城墙能否抵挡得住几千斤火药的爆炸威力不抱任何信心。
想要保护好城墙,只能出战。必须守住羊马墙,甚至护城河。
不能出城,就无法守城。这是守城的铁律。
辽人自始至终就想要逼迫天门寨的几千兵马只能困守城中。他们在外面不管做什么,有上万人围着,城里面只能干瞪眼。
现在虽然不用担心上万百姓围城,但他们堵在瓮城中,守军同样无法出击。只靠西门进出,想保证城墙安全未免太难了。
“都监,这件事就交给下官吧!”王殊主动请缨。方才一番相处,他觉得已经可以向秦琬申请一点实质性的工作。
秦琬犹豫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他现在已经可以信任王殊的为人了,却还是不敢完全信赖王殊的能力,也不一定是王殊本身的能力问题,而是在他被架空了一年多、从来没有沾手实务的情况下,能不能驾驭得住这种事关全城性命的工作,真的让秦琬不放心。
就是现在代替秦琬主持城中防务的文嘉,也是先从指挥一个炮垒的火炮开始的,只是进步的速度比较快,得到官兵们信任的速度也很快。
“王七,并非我还不信你。只是现在这些事,必须要我出马才行。”
看到王殊脸上隐带怨愤的震惊,他笑了一下,缓和一下语气,“一万多人呢!就是一万条狗,都是天大的麻烦。不过……既然王七你请缨,吃苦的活就由你做,我坐镇中军好了。”
王殊纳了闷,这跟他的请求有什么区别,“都监你打算要下官怎么做?”
“王七你既然主动请缨,肯定是有什么主意。”秦琬反问。
“派人进行甄别了。无法冒充的妇孺入城,年老体弱的入城。在城中有人能证明身份的入城,剩下应该就不多了。”
“怎么甄别?”秦琬问。
王殊所说是‘做什么’,这很简单,难点都在‘怎么做’上面。
不等王殊回答,秦琬又补充道,“先说一下,事情要你做,我需要分心城外,只能在旁边帮你压阵。城中的兵马也需要分心城外,没有多少人能交给你,最多把陈二的指挥交给你,还有我身边的这些个跑腿的,给你几个人传话。”
城防的指挥有文嘉,亦准备把甄别难民的具体实务交给王殊来做,但文嘉那边秦琬可以完全放心,而王殊这里,他就要帮着把把关了。
“足够了。”王殊连忙道。
方才又急又气,身上密密一层急汗,现在才安心下来。
他算是明白了秦琬的意思,本来他也不指望秦琬能够将大事全意托付,之前他是跟没香火的庙里的菩萨一般半空中架着,现在能拿到点事做,就算秦琬要在背后掌总,也是心甘情愿。
“下官不需要太多人,人都关在瓮城中,慢慢放出来就是了。”
王殊是秦琬副手,类似于知州和通判的关系。如今制度,副职都负有监察主官的权利。通常关系是极差的,好也是面和心不合。所以有官员在除授知州的时候,就喊出了要一个有螃蟹无通判的去处。
但王殊自上任后就给秦琬盘弄来盘弄去,弄得敢怒不敢言,今日要不是怒到了极点,到秦琬离任都不会爆发出来。
只是作为负有监察之权的副职,王殊平日里自称下官,讽刺的味道多一点。现在几声下官,却是心中多了一分急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