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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真是用功。
听到从别院传来的回报,韩冈就想起了当年上京赶考,在王韶家苦读的自己。
当年几个月的辛苦,换来了在官场上的通行证。没有一个进士资格,哪里可能升得这么快?可惜那时候自己根本就没有黄裳的文才,否则写些策论编辑成册呈上去,说不定也能被赐一个同进士出身,也就免去了考前几个月的紧张冲刺。
不过韩冈从来没有后悔过那一段时间的苦读。重新拷问自己对经史掌握,也让将儒学偷梁换柱成为可能。否则连基本的引经据典都做不到,靠什么说服士林?靠什么与那些大儒辩论?
“勉仲正是关键的时候,让别院那边小心服侍。让谭运过来。”韩冈吩咐了一句,便让管家退下。
黄裳如果通过了制科,自己在朝堂上的助力就多了一分。就算他考的是材任边寄而不是直言极谏,可只要是制科出身就行了,就有足够的资格进入御史台了。
在苏颂进入西府,沈括就任翰林之后,缺乏在台谏中的控制力,便是韩冈一系在朝堂上的最大漏洞了。若是台谏中有了一个可以信重的黄裳,韩冈就可以将重心在学术上,不用太担心朝堂上的问题了。
就像拼图一般,一块块的将手上的短板补足,韩冈畅想起自己对朝堂的布局,也免不了有些成就感。只是现如今气学一系在朝堂上只是有了雏形,离新旧两党一呼百应的声势差了不知多远,一切都还早得很。
谭运很快就过来了。他曾经是军器监小炉作的作头,又曾经兼领过斩马刀局,在韩冈手下办事得力,算是韩冈在军器监的亲信之一。现在就被韩冈提到了铸币局过来,与另外一名从京中钱监提拔的官员,同勾当铸币局公事。加上名义上提举铸币局的苏利涉,以及下面的几个入流和未入流的小官,共同组成了铸币局在中央的管理层。而地方上,还有几十名管理着各地钱监的低品官员,同样属于新组建的铸币局。
从地位来说,铸币局自从属于三司盐铁衙门之下独立出来,并改为现在的名字,其在官场上的序列并没有改变多少。依然比军器监、将作监这等政事堂之下第一级的衙门,要低上一等。只是因为有苏利涉这样的大貂珰来主掌,比火器局、板甲局要略高半级。
但局中的流内官之多,却是要在一干寺监之上。而且很不好管理——各地钱监的监当官要么是宗亲、国戚,要么是哪家高门显宦的荫补子弟。犯了错要打板子,立刻就有一堆亲朋故交过来帮忙说情。
幸而谭运的工作是在实务上,人事上的问题都由另外一位勾当官负责,用不着他劳心费神。而且局中人不会不知道,真正统掌铸币局的是韩冈,若是惹到他翻脸,太上皇后都不会保。这些钱监官员,聪明人不多,可会看风色的不少,没人敢犯韩冈的虎威。到现在为止,新官上任的三把火,还都没有烧出去。
铁质小平钱,青铜折五钱,黄铜当十钱,这三种币值最小、但发行量却必然最大的铸造钱币,也很快就在技术上成功了。经过小范围的试铸后,得到了太上皇后和两府认可,已经将模具发了下去,正在大量铸造之中。现在仍是存在库房内,等到冬至之后,便立刻会通行天下。
不过人事和生产上的顺利,不代表技术上的顺利。最新一次的模锻实验今天又失败了,谭运过来也是带着请罪的性质。
试图制造锻机来压制铜币、银币、金币,在现阶段看来,依然是一个遥不可及的目标。
银币、铜币的原胚可以先铸造出来,连纹路花样都不需要,仅仅是光面的金属圆板,实在不用费太多事。可模锻冲压的机器,却是很让人伤脑筋。动力源好说,水力、风力、畜力都能用,可怎么将这些动力转化成能够连续将钱币冲制成型的机器,还没有哪个工匠能给出让人满意的答案。
另一方面,冲压还需要模具。就像铸币需要的母范一样。但能够使用几百次上千次、最好是数万次的冲压模具,需要坚硬耐磨的材质。可在这个时代,不论现有的哪一种合金,都做不到要求中的机械性能。
不论是冷锻还是热锻,这两个问题同样都有着难以解决的问题。
不过铸币局中划拨的研发资金足够使用。模具和机器各有三组人马在不同地方刻苦攻关,谁先成功,谁就能拿到一个大使臣的悬赏。武官从小使臣升大使臣,不亚于文官自选人转京官的难度,这么大的胡萝卜吊在面前,韩冈不愁那些工匠不拼命。
论起用心刻苦,那二十多位工匠,并不比黄裳差到哪里。
韩冈所要做的,现在也只是等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