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贵出奇。但所谓的奇,就是冒险。当将要成为目标的被袭击方做好了准备,奇兵不再成为奇兵的时候,要面对的不是能让人撞得头破血流的磐石,就是能将一切吞没的陷阱。
“繁峙县最好再加强兵力,四千兵马还是少了。”
“说不定山中还有小道,得多遣人巡视。”
“瓶形寨也得加强驻守的军力。”
“要不要在几个出口留出一点空当来?可以来个关门打狗。”
“不要冒险,只需要让他们出不了山。领军穿越深山,这是破釜沉舟之举,一旦失败,就是返回原路少说也要丢掉一半兵马。”
萧十三和张孝杰在噪声中交换计划时一点都不担心这是韩冈的狡计。比如剿匪的西军,说不定根本就不存在,说不定下一刻就在忻口寨中出现。萧十三和张孝杰对此完全不担心。
这段时间以来,俘虏的宋军有近百人之多。他们的口供中都没有提到忻口寨中有关西禁军存在。其中有不少人抱怨韩冈将京营禁军的主力留在营寨里,而让他们这些出身河东为主的骑兵出来拼命。虽然其中没有流内品官,但这么多只耳朵都没听说西军到了忻口寨,那么西军潜伏在此的可能性就很小了。
如果不是有这些口供印证在前,萧十三和张孝杰又怎么会轻易的就相信了那份情报中的内容?
在麟府军夺占了武州之后,萧十三不得不分兵返回朔州。不过由于从河北那边又加强了一部分兵力,这使得萧十三手中可动用的军队数量还算充裕。为了保证这支援军能顺利的通过狭窄绵长的飞狐陉,光是往沿途的几个军寨运送粮草,就费了大功夫,但现在看来这份辛苦没有白费。完全可以调出一部分,防备五台山方向的来敌。
当下面的将领、官员和幕僚不再喧闹,萧十三声音轻得如同对人诉说:“就让我们——给韩枢密一个惊喜!”
……………………
“太行匪患是困扰河东路多年的痼疾。”
“山河险要,地形崎岖,陡峭而复杂的山势,河东历任的多少文武官员想要进剿山中匪寨,最后都只能望而兴叹。”
黄裳的通告中,折可大看看折克仁,折克仁也瞅瞅折可大,叔侄俩交换了一个你明白我也明白的眼神,一同默不作声。
“枢密在河东经略任上的时候,曾经有过进剿匪患的念头,不过当时首要的目标是辽、夏两国,区区匪患根本不上台面。只能排到后面再后面。等到一切尘埃落定,终于能腾出手来,枢密又被调回了京城,连顺手打扫一下庭院的时间也没有。”
章楶摇摇头。那是因为天子不放心,又为了不影响到正在进行的宋辽谈判——生怕大规模的军事行动引起辽人的误会。
“等到这一回辽军入寇,韩冈仁心,想过收复这些积年老匪,让他们能与河东军民共赴国难。可惜这些贼寇没有几个懂得大义。”
盗匪的确不知大义。黄裳自己说得都想笑了。在这个时代,民族大义虽然没有后世说得那么明白,但由于五代时沙陀祸乱中原,立国后契丹、党项接连成为国家大患,对异族的敌视和不信任其实已经浸透到了大宋的普通百姓身上,在士人阶层就是《春秋》中的华夷之辨成为仁宗时代各家学派的中心议题。
不过河东匪患之所以没有赶着来受招安,完全是由于韩冈的‘吝啬’——主要是韩冈很反感杀人放火受招安这一套强贼做官的传统流程——既然韩冈不肯拿出实质性的好处来,那么绝大多数有名有姓的太行山贼哪个肯甘心响应他的号召,与同血脉同出身的河东百姓共体时艰,共抗辽军?反而是乘机劫掠地方,在辽人造成的灾难之后,又给当地百姓带来了第二次的灾劫。
“所以枢密说了,匪患刻不容缓。太原已定,现在为了忻州的稳定,必须要剿灭太行、五台的匪患。”
所有人都知道,忻州和代州之间隔了一座五台山,只剩最西侧忻口寨所在的那十七里山口有着坦坦大道勾连二州。
韩冈驻军在忻口寨,忻州就是他最可靠的后防。只要忻口寨不失,忻州就能维持稳定。更南面的太原府更不会有什么乱子。
“白玉是关西宿将,手握精锐万余。名将强兵,由他主持忻州剿匪,忻口寨当可无忧。”
黄裳的总结陈词,有着韩冈的称道,人人点头称是,似乎没人想得到忻州和代州之间只有一座五台山。
是的,只有一座五台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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