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般大家出身的女子,当然少不了开蒙受教。不过学习的内容不会涉及史书、政论,识了字后,就只是女戒、女论语,或者是些诗词集——所以诗文好的才子就在闺阁中备受欢迎,比如苏轼——做女红的时间更多一点,对于艰深一点的文章看得就很吃力。国书里面要是玩些文字游戏,她根本就看不出来。反倒是王中正、宋用臣这样在宫中养大的内侍,才学、武艺皆算得上出众,很多人都是上马能张弓,下马能赋诗。
“耶律乙辛开了什么条件?”
王中正匆匆一览,然后抬头对皇后道,“辽人的条件是在岁币上增加五万两银,五万匹绢,而他们愿意退回开战以前的国界处。”
“就只要增加十万匹两银绢?没别的条件了?”
“其实就是要拿代州换回兴灵和武州,日后一如旧日盟好。”
向皇后沉吟着,轻轻眨着眼,右手支着下巴。
恢复旧盟,一切如初。也就是拿刚刚打下来的兴灵和武州换回代州失地,然后该给岁币的照样给岁币,还要多加十万。
从土地上看,这肯定是亏了。可代州的价值有多重要,向皇后这段时间已经听得耳朵生茧。
之前朝廷在接到易州之败的战报后,重新划定的谈判条件,也差不多就是这样。宰辅们无论如何都不会愿意身负污名,去委曲求全。能一切如旧,已经是他们能够接受的底限。而耶律乙辛开出的价码,只多了十万匹两银绢的岁币。
只是本来朝堂上已经决定征求过吕惠卿和韩冈的意见后,就遣使北上,结束这一场战争。可却是耶律乙辛出人意料的先派了人来。
“澶渊之盟是真宗皇帝先派人去说的吧?”经过了很长的一段沉默,向皇后开口问道。
听着向皇后的口气,王中正觉得自己明白了:“是。真宗皇帝遣去议和的是曹襄悼曹利用】!”
“庆历增币也是仁宗皇帝先派人去的吧?”
王中正回答得更快:“回殿下。当日派去的是富相公。从澶渊之盟的二十万匹绢、十万两银的岁币基础上,增加到三十万匹绢,二十万两银。当时西贼乱陕,仁宗皇帝也是迫不得已。”
向皇后的声音更认真了:“这一回是辽国先派人来议和吧?”
“当然。”王中正卖力的点头,差点将帽子也磕下来,“幸有殿下主持大政,才逼得辽贼派人来乞和。”
“这不是我的功劳,在内是两府支撑朝政,在外是韩、吕、郭三位枢密镇守边防。”向皇后摇着头,她不会那么天真。
“请和之事,是哪边弱一点,就是哪边先派人来。过去两次,都是辽强宋弱,所以都是大宋先派人去。这一回辽国势弱,吕惠卿指挥西军占了兴灵,郭逵虽然攻打易州不成,但也稳稳守着边境。而韩枢密更是一举将辽军逼得只剩代州,还顺手夺了武州回来。这样的局面,开口就要增加十万银绢?”皇后的眼神一点点的阴沉下来,最后猛地一拍桌案,“这不是明摆着欺负吾是妇人吗?!!”
其实这十万银绢的岁币,只要选对了人,是可以争下来的。王中正动了动嘴,但终究没有把话说出来。
皇后是宰相门第出身。怕是从来没买过东西。可即便再不晓事,也该知道报价和实际底限的差距有多大啊。且就在几年前,皇后就曾经在最近处看见过的辽人的要价和最后签订协约之间有多大的差距。耶律乙辛要求增加的十万匹两岁币,真正说起来,不过是讨价还价的筹码罢了。换个会挥斧头的,砍到辽人返还五万银绢回扣也不是不可能啊。
“殿下,此事事关重大,当速招两府入宫商议。”王中正将责任推给了两府。
只是这话让宰辅们说去吧。到了王中正这个地位,想要再往上升一级半级,在生前就坐上梦寐以求的节度使,就不能开罪两府。有时候多一句嘴,就能让那些小心眼的文臣记上一辈子。
向皇后点了点头,但犹豫了一下,又摇了摇头,“还是明天吧。夜中招宰辅入宫,不知道的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这是喜事啊,就是该及早点传遍京城才是正理。可这话怎么跟皇后说?几名大貂珰同时低头保持沉默,还是不要自作聪明的为好。
“不过还是要人去问问韩、郭、吕三位枢密。问问他们是怎么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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