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矩老老实实的回答:“学士和东翁都曾吩咐过,行中只要抓住西、南、中三条线就够了。”
韩冈是雍秦商会的总后台,连带着顺丰行也成了商会中的头面角色。韩冈和冯从义并不打算将顺丰行的商业网络扩张得太厉害,巩州、交州、襄阳、京城,有这四个点也就足够撑起天下顶级大商号的架子了。按韩冈常说的话,钱是赚不完的。但其他商会的成员却有不少想将手伸入南方。何矩这位大掌柜行事时也不免要为整个商会的利益去考虑。
“要不要我写几个帖子。”
“学士亲笔写的帖子,可没人会送出去呢。”何矩开了个玩笑,却是婉拒了韩冈的提议。
韩冈点了点头。他也明白,商业上的事,他去插手其间,政治意味就会显得太浓了一点。不过这个何矩,心性倒是很让人欣赏。
“这一回将作监倒是没事。”何矩其实也有些紧张,急急的换了话题,“换作是一个月前,围墙没有增筑,那可就说不准了。”
“可惜吗?”
何矩也不瞒韩冈,舔了舔嘴唇:“像烧制玻璃那样的技艺,能再流出多一点就好了。将作监总是遮着掩着。”
韩冈微微一笑,又低头喝了一口茶。
将作监的几十个工坊运气很好,逃过了一劫,这是让韩冈……怎么说呢,十分遗憾的一件事。
百万人口的京师,对火灾的应对在这个世界上应该是能稳坐第一的。虽然是烧了四座坊,但要不是有专业的消防力量,烧掉整个旧城左军第一厢都不是不可能。
京城就这么大,偏偏皇帝家还要将各色作坊都压在京城中。要知道,将作监在很大程度上是专门为皇家服务的,所谓的宫粉、宫花,各色上用的器皿都是将作监辖下的工坊来制造。更甚者,酱菜、酱油、酒水之类的日常消耗,也都有专门的作坊来为皇家制作。而最重要的是打造玻璃、车辆的工坊,同样有专门为皇家设立。
要是一把火烧了两三个作坊,不说京城中还能省下一片地来,韩冈还可以建议将大部分工坊都迁出京城——如今就只有官窑等作坊是在京外——一旦迁出之后,他也就能更方便伸手进去了。
韩冈希望工匠们的才智也能发光发热。以皇家工匠们的技术水平,不应该在技术进步上输给韩家的草台班子。可巩州那边连半尺见方的平板玻璃都出来了,已经都能用在温室修建上,而将作监的玻璃工坊却还在继续制造鱼缸和花瓶。
许多秘藏在将作监中的技术应该更加公开,就像金属丝拉制的技术,将作监用来制造金银首饰,韩冈却觉得可以用在更实用的地方——也不知道能不能用在铜铁这类平价的金属上。
当然了,将作监韩冈是不在乎、甚至盼望过一遍火。但军器监可就一点火星韩冈都不想看到,他不敢想象要是军器监被烧了,会对大宋造成什么样影响。若当真发生了,可以说是灾难性的后果。
只是这些话韩冈只会藏在心底,不会吐露出来,
“学士。”何矩与韩冈又说了两句闲话,神色一肃,低声问道:“这一回钱大府能不能逃过一劫?”
钱藻吗?
韩冈沉吟了一下,反问道:“外面怎么说?”
“外面都说青城行宫的那一桩事还没处置,现在又贴着皇城烧了四座坊,钱大府过不了这一关了。”
火灾没有造成太大的人员伤亡,这的确是万幸。不过起火的位置是皇城外。达官贵人受灾严重。按照官僚系统的老习惯,在收拾残局之前,往往会有更为重要的一桩事要去做——推卸责任。
在官僚们的心目中,将过错推诿于他人,这比起争取功劳都要重要。
在郊祀之后,钱藻就因为桥道顿递使的差事没有办好,受到了御史的弹劾,甚至有人指责营房损坏致使多人伤亡,才是造成天子暴病不起的主因。不过之后紧接着朝堂动荡,御史台大换血,让他躲过了一劫。可现在终于是躲不过去了。
大年夜的这一场火一烧,钱藻就算再恋栈不去,也不得不上表请辞。何况开封府这个苦差事,基本上任何人做上一两年就想要活动着离开了。钱藻他也不例外。
接下来谁做开封知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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