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韶的解释让高遵裕连连点头称是,啧啧赞叹着:“真不知韩玉昆是怎么给想出来的。”
“说是因为减少了摩擦力的关系。轮子在积雪上行走受阻,把轮子换成滑板,就减小了摩擦……还有参照了雪鞋的原理,什么压强、压力的。”
以自然之道为纲目,来考虑如何解决问题。而不是如工匠一般不求甚解,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只知如何,不知为何。这是韩冈在信中写给王韶的话。
韩冈说得道理,王韶粗粗一览也没有看得太明白,高遵裕同样被一堆新名词给弄得糊涂起来。
王韶把信递给高遵裕:“玉昆的信上还画了图,设计了另外一种冰车,下面不是滑板,而是两条刀刃。说是冬天在河道冰面上使用。”
“玉昆这是要做公输般鲁班】吗?”高遵裕都不知该说什么好,摇着头,接过信,“药王弟子不做了?”
“越来越搞不懂他在怎么想了。”王韶也是摇着头。韩冈在信中解说他所格致出来的自然之道,王韶很是难以理解,只是仔细想来,还是有着几分道理。
韩冈的心思并不是区区开边之事就能局限得了的,再一次认知到这一点后,王韶都感觉着有些泄气,“只要真有用就是了。”
“要不要试试看玉昆设计的冰车。”高遵裕看着韩冈在信中画得设计图,腾起了一些兴趣。
“再说吧,现在河上都是厚厚一层雪,走不了冰车。这些雪橇车,就是从洮河河面上过来的。”
“是绕得竹牛岭和抹邦山?”高遵裕现在才听到这队辎重走得哪条路,跟王韶方才一般的惊讶,“没人冻伤!?”
“不是骑着马容易兜风,坐在车上冻得就不会太厉害。而且玉昆让人把雪橇车设计得精妙,座位下面还有放火盆的地方。”
在高遵裕来之前,王韶就已经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的把车子全都打量了一遍,里面的构造,也都了解了。
他让人把车夫的座位掀开来让高遵裕看,在车夫的座位底下,有着一个很大的空间,被木板分割成一个个格子。而正中的一格在内壁镶着隔火的铜皮,里面放着一个暖炉,暖炉的三条腿嵌在事先钻好的槽中,而暖炉的盖子也是带着卡子,不会在行驶中动摇。由于暖炉所在的这个中间的格子是前后镂空的,能够通风,木炭就在暖炉中缓缓燃烧,将暖意带给座位上的车夫。暖炉所用的木炭,就堆在座位下的其他格子中,走了几天,只用了一半还不到。
高遵裕盯着车座下的格子看了又看,再一次叹道:“当真要做公输般了。”
“不管韩玉昆是不是要做公输般,他终究是把过年的犒赏都运来了。”王韶看着摆在衙门前的一坛坛酒水,心中也放下了不少忧虑。
但这时,一名骑兵从西门处狂奔了过来,翻身下马,一下跪倒在王、高两人身前,“启禀经略、总管,洮西三里外,有数百蕃人的甲骑在活动。”
“又来了?”
“怎么胆子肥起来了?”高遵裕听着消息,脸上狰狞而笑,“就拿他们当过年的大礼好了。”
“多半是董毡插手了。”王韶猜度着,“木征也不是傻瓜,不会为董毡挡风挡雨,终究还是要把他的叔叔给拖下水的。”
木征对他的三叔没有多少好感。他本人可是唃厮罗正牌子的嫡长孙,吐蕃赞普之位本来应该是他和他父亲的,只是阴差阳错落到了董毡的手里。
年轻的时候,木征还窥伺过那个已经算不上尊贵的位置,只是年纪渐长,变得有些懒散起来,只想保着他的河州。但心里一直都有想法,因而跟董毡始终不和。
可眼下的局势,容不得木征再跟董毡不合下去。
董毡不会太过尽力,这是木征清楚的。毕竟在平戎策中,明摆着写的是联合吐蕃诸部,而不是对抗。但谁都知道,如果董毡不能表现得出一位赞普该有的实力,那么新成立的熙河经略司不介意在吃掉河州这个正餐之后,把青唐王城当作饭后的消食汤水,一起给吞进肚中。
所以权衡利弊,最后在木征低头之下,董毡还是派兵来了,整整一千精锐甲骑,并承诺如果宋人攻打河州,他会再暗中派人来支援。木征这个不听话的侄子做邻居,让人很是头痛,偶尔还会让董毡感到胃痛。但换作宋人做邻居,却不是头疼胃疼就能了事的,那是要他给大宋做牛做马兼做狗啊!
身边有一条随时可能反噬的狼,总比换头张着大嘴的老虎过来要强出百倍。董毡不愿与宋人明里对抗,撕破脸对谁都不好,但暗地里襄助木征,他怎么都能派得出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