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笑了,伸手指了指,让他自行搬锦凳过来,坐在床前。
张倓并不拘泥,照他的意思做了。
“朕方才见了蒋卿他们,”皇帝打起精神,说道,“这件事,你怎么看?”
张倓低下头:“臣有愧,竟没发现二皇子的意图。要不是安王殿下果决,蒋大人机警,只怕会酿成大错。”
皇帝说道:“怪不得你。禁军这边,你本来就插不上手,也只有蒋文峰能从日常事务里,察觉出异常。”
略安抚了几句,皇帝直入主题:“你觉得,蒋文峰可信吗?朕想将他留给老三,你以为如何?”
张倓想了想,说道:“蒋大人年轻又机敏,是个难得的人才,就是……”
“就是什么?”
“这件事太巧了。”张倓直言不讳,“谁都没发现,偏偏他做了那么多事。而且,他还调动了好几方人马。禁军那边,让他说动了,就连兴州军,竟然也给他面子。圣上,臣初时只觉得庆幸,可事后细想,却是越想越可怕。安王殿下在朝中并无根基,这些事可都是他一手做的,倘若他的心思用在另一方面……”
“那他不是没有吗?”皇帝打断张倓的话,“他这个人,朕还是有点了解的。妻子去世,一守就是十来年,不是至纯之人,做不到这样。而且这么多年,他一直专注审案,当了京兆尹,也没起别的心思,换别人可做不到。”
“是,”张倓顺着他的话说下去,“臣不是怀疑蒋大人的忠心,只是觉得,安王殿下怕是把握不住。”
皇帝笑了:“那你想想,那小子能把握住谁?他不学无术了二十年,哪能朝夕之间就变得厉害无比?总要慢慢教的。朕就是想着,把他交到你手里,叫你好好带几年。这样朕就算去了,也能放心了。”
“圣上!”听他这惆怅的语气,张倓就想跪下。
皇帝虚扶了一把:“别来那些虚的,朕是跟你说实话。难道朕自己不想活么?只是事到临头……”
张倓坚决地说:“臣一定会加紧,找到钟神医的!”
“唉,这么久了都没找到,说不定是朕的命数。”皇帝说了句言不由衷的话,继续刚才的话题,“既然你觉得蒋文峰的忠心没问题,那政事堂空出的那个位置,暂时就定下他了?”
张倓其实想反对,但是犹豫了一下,没说出口。
吕相一退,自己就成了首相。而蒋文峰确实在这件事上立下大功,皇帝明摆着要把他留给安王用,自己反对,看着太像嫉贤妒能了。
“是。”最后他道。
皇帝欣慰地点点头:“那你拟旨吧!”
张倓亲自磨了墨,听皇帝口述,将这次谋反案的处置一一写下。
拟完旨,皇帝的脸色一下子颓败下来。
“朕本来想去见见老二,看他怎么说。但是又想,见了又有什么意义呢?事情老二已经做了,朕又不能饶过他,徒增伤心而已。唉!朕可真是失败,老大教成那个样子,老二又……”
张倓安慰:“您还有安王殿下。这件事殿下做得很好,您不必为二皇子伤心。”
皇帝点点头,强打精神:“好了,你去吧。”
“是。”
张倓离开时,看到裴贵妃的身影,眉头拧了拧,拱手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