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有着不少花白胡子,身上长衫沾染了不少鲜血,左手的手腕上紧急缠着布条止血的说书人,吹胡子瞪眼,气鼓鼓地说道:“哭哭哭,就知道哭!你老爹我写字不小心割到手了,怎么了?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吗?”
坐在说书人身边的中年妇人,一边为他包扎伤口,一边笑道:“你这老头子也真是的,平日里教你儿子讲孝道,他现在担心你了,你又说他只会哭。你哦,真叫孩子怎么办才好?”
少年听到老娘的话,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嗅着鼻涕,他呜咽道:“就是啊!还有,娘,咱爹他骗人,咱家里只有一把菜刀,在厨房砧板上搁着呢,他到哪去划出这么深的口子来啊?”
蒲松涛听到自己儿子的话,作势就又要打:“小兔崽子,你还狡辩!”
少年脑袋一歪,远远朝屋外跑开,只听得蒲松涛大喊:“小兔崽子,你过来,你爹我保证不打死你,你有本事过来啊!”
“爹,你当我傻啊?回去给你打?”
少年边跑边说话,陡然“嘭”地一声,撞在了一个人的身上。
少年猝不及防,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他正以为撞到了什么蛮横不讲理的人,赶紧嘴上道歉,就要自己爬起来,一只大手却是朝着他伸了过来。
少年不敢接那一只明显是拉自己起来的大手,抬起头去看那人时,只见来人是一名身穿青色长衫的青年人。
模样打扮与自己的老爹竟然还有几分相似,他这才怯生生地握住那一只拉他起来的大手,毕恭毕敬地作揖道:“谢谢先生。”
青衣长衫的文士,他点了点头,笑容浅淡道:“你可知道蒲松涛先生家住在何处吗?”
少年人一听是来找自己老爹的,赶紧激动道:“就在四合院最里面一间……”
他迫不及待道:“他是我爹,我带你去找他去!”
少年心性,本能地觉得跟自己老爹模样打扮相似的人,必然不是坏人。
可是当他领着青衣文士走到陋屋之内时,他竟发现,自己的爹娘居然同时变了脸色。
蒲松涛蓦地站起身来,不顾左手腕上的伤口,他伸出手横挡在了妻子身前。
蒲松涛对着青衣文士厉声喝道:“你们来做什么?”
少年那名终日只是洗衣做
饭,柴米油盐的娘亲,竟也气度不凡地沉声质问道:“我们两人与上清学宫已再无瓜葛,难不成你们还想效法武家手段,对我们斩草除根不成?你岂不知先贤教导要‘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青衣文士碰了一个闭门羹,竟也不生气,更没有退出屋子的意思,他朝着两人恭恭敬敬作揖后,直起身来,他笑着说道:“蒲先生,杏姑娘,许久不见了,今日冒昧登门拜访,并非祸事,乃是一件天大的喜事。”
蒲松涛愤愤不平道:“你们这群道貌岸然,口蜜腹剑的腐儒,能给我蒲松涛什么喜事?你且退出去吧!”
他盯住青衣文士,眼神之中,依旧满满的是抵触与敌意:“你最好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我若是骂上一句‘滚’字,怕是有辱斯文,说不定就直接动手揍人了!”
哪知青衣文士依旧没有离开的意思,他再作一揖,沉声道:“在下前来,乃是请蒲先生与杏姑娘回上清学宫的!”
蒲松涛冷笑道:“回上清学宫做什么?被你们当做斯文败类,继续口诛笔伐吗?积毁销骨的日子,我过得还少吗?我是绝对不会回去的!”
曾经是上清学宫著名“才媛”的杏春芳也是横眉冷对,她冷冷说道:“既出学宫,就不再是学宫之人了,恕难从命!”
青衣文士似是早就猜到了他们的答案,但他依旧笑道:“如果是吕夫子请两位回去呢?”
蒲松涛皱眉问道:“哪个吕夫子?”
青衣文士不卑不亢,沉声说道:“我上清学宫有‘仁义礼智信’五名地位仅次于圣人的夫子,其中姓吕的,自然只有‘智夫子’吕德风了!”
蒲松涛与杏春芳陡然一惊,竟是异口同声道:“吕夫子还活着?”
青衣文士点了点头,他沉声说道:“他近日才重新回到学宫,得知了当年学宫对家,以及蒲先生所做的一些事情,他深表遗憾,所以希望请蒲先生携夫人回学宫,重新做学宫先生。”
蒲松涛终于没有再直接赶人,他看了看身边的妻子,以及年幼的儿子,他沉声道:“你且回去等待几日,三天之后,我给你答复,可否?”
青衣文士再作一揖,沉声说道:“静候佳音,告辞!”
青衣文士走后,蒲松涛终是长叹了一声,他看向身边女子,柔声说道:“春芳,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啊!”
才媛女子一愣,她不禁问道:“夫君,你究竟做了什么?”
蒲松涛展开手里的《志异录》,最后一页上,已经化为黑色的字迹里,后半段至今还透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道。
若是秦枫在场,一定会发现,《志异录》上所写与现实世界中,他如何从梦都星脱险,其中经历几乎一模一样。
蒲松涛面对错愕的杏春芳,他低声说道:“有人将我的故事改成了必死之局,而我不忍心书中人的命运,以一笔为书中人开了一线生机……”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道:“世间万事万物,牵一发而动全身,就如蝴蝶扇动了翅膀,只不知,对于我们啊……究竟是凶是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