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便是以工代赈。
若有人贪便宜,拿了粮食不回头,也没关系,他同时也丧失了进入方家做工的机会,方家不会追究他,只当这次是做善事。
方初算计的是人心,只要是良善百姓,都会回头。
然人心复杂,他终究还是低估了奉州地方官府的破坏力。
受灾面积广大,各地方官赈灾不力,终于演变出了大事。
奉州城内外许多富商发粮食,钦差也坐镇在奉州城,奉州城内的官员不敢明目张胆弄鬼,比周边的府县情形要好多了。周边府县那些被大雪逼得走投无路的灾民就往这边来寻求活路;暴民和山匪也混进来了,城里大户多啊,借着灾民动乱可以放手抢劫。
傍晚发生动乱,方家首当其冲。
凡事都有利弊两面性,方家吃亏在织女名头太盛了。名头盛,给方家带来好处不用说,弊端也是显而易见。
对外突如其来的暴乱,清哑并没有惊慌害怕。
这并非说她有运筹帷幄的能力,所以胸有成竹。
主要是方初在家里留有人手,她身边也都安排了人。
这些人迅速反应过来,和暴民歹徒对抗。
事发后,清哑也一直在想办法,可惜每个人的天赋是有限的,她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好的对敌法子,只能被保护。
她镇定,是因为她经历过和这类似凶险的情形。
比如她被指称为妖孽时,虽然有不少人相信她,但很多善良的百姓也怕她真是妖孽,她真的差点被烧死呢。再比如她被卫昭掳去后,差点被普渡给换魂,从地下逃出来也是惊心动魄。
经历了那些事,眼前这阵仗她便能镇定以对了。
虽然没能力指挥战斗,但她也不会坐以待毙、任人宰割。
她当初从卫昭的飞絮阁逃离前,也没忘记踢卫昭一脚呢;那天在慈善中心被追杀,她一样凭借自己的优势将刺客给制服了。
她找细妹要了一柄匕首,藏在袖中,以防不测。
清哑不担心自己,却十分担心方初。
也不知外面情形如何了。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声音小了。
清哑抬头,见门口一尊黑影,看身形是细妹,便问:“停了吗?”
细妹侧耳听了听,道:“停了。”
盼弟打了个盹,这时也醒来,愤愤道:“这些人真不知好歹!”
关于这点,清哑不知如何评价。当生命得不到保障的时候,一切社会秩序都混乱了,是无法再用道德和律法来约束人的。造反、杀富济贫,成为人们活下去的希望和本能。
青竹和水竹守在门房那,一面和两个婆子闲聊,一面留意周围动静。她们也发觉前面声音小了,不但没松懈,反而更警惕。
屋内,清哑起身,轻手轻脚向外走去。
她在黑暗中待久了,眼睛早适应了暗处。
细妹忙问:“大奶奶去哪?”
清哑道:“去抱厦小书房。”
后抱厦有一间屋的窗外就种着两株梅花,前天也开了。方初命人搬了些书过去,又移了一张小小的卧榻进去,窗前也摆了书桌和座椅,说是做小书房,临窗赏梅,暗香盈袖,别有一番滋味。
清哑想起方初,便想过去看看。
细妹明白了,道:“待我点上灯。”
清哑便站住等她。
等细妹点上一盏玻璃荷花灯过来,盼弟也来了,三人一道过去。细妹先进屋去,站在门边,举着灯侧身让开,为清哑照亮。清哑进去,目光随意一扫,定在前方卧榻上,猛然惊惧地瞪大眼睛——那擎天一柱就那么突兀地撞入视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