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是居住在这间不到四十平米的小房子里,结婚的对象同样是冬梅,同样自身都没什么出息,但是夏洛和大春的反应是完全不一样的:在重生之前,夏洛在这样的婚姻生活中并不关注冬梅,他关注的只有自己。
他不断思念着他学生时代的梦中女神,对冬梅很是不耐烦,完全只是凑合着在过,一旦他有了机会,比如说此刻的重生,他立刻就抛弃了冬梅,奔向了秋雅的怀抱,甚至就连他此刻貌似想要的挽回冬梅的那些话语,若是仔细研究,关注点其实也全部都是在他自己身上——他怀念冬梅在他胃疼时候帮他揉胃,他怀念在他崩了牙齿的时候、冬梅帮他嗑瓜子、喂给他吃,他怀念暖气管爆炸这种他害怕的时候、能有冬梅来安慰他。
他需要的、他怀念的,似乎并不是一个老婆,而是一个不管他有没有才华,都能对他不离不弃的老妈子、工具人。
自始至终,他最在意的只有他自己。
和他不一样,大春对于他现在和冬梅的婚姻生活很满意,这从他的表现就可以看出来。他在看出自己的媳妇对夏洛余情未了后,最后甚至说出了“如果法律允许的话,我甚至不介意三个人一起生活”这样的话,这不难看出他对冬梅浓烈的爱,几乎已经是爱到卑微了。
对于冬梅来说,或许和这样的男人生活在一起更加幸福。这从冬梅立马毫不犹豫否定了大春的这个说法,连半秒钟都没有考虑就可以看出来,她对于自己现在的生活状态也是非常满意的。
嗯,巫家仓肯定这一点,也肯定这是沈欢想要表达的,而不是演员表演和导演的工作所造成的错误感受,因为这部电影从头到现在都非常精准,很多细小的地方都藏着太多东西,他相信这里也不例外。
而这些想法,也让巫家仓的心思慢慢发生了改变。
或许,停在这里也挺好,至少冬梅得到了她的幸福,有一个真正爱她的人。
……
电影是跟随着导演的意志在走,而不是观众的意志,所以电影依然在继续。
夏洛在寻求不到冬梅的慰藉后,用纸醉金迷来麻醉自己,期间还发现自己的妻子秋雅背叛了自己、跟袁华搞在了一起。
事业和婚姻都走入了绝境,这让他做出决定,宣布退出了歌坛,并再一次地去了冬梅家,却不是找冬梅,而是跟大春谈判,希望大春能够把冬梅让给他、为此他愿意付出自己的一切。深爱着冬梅的大春自然是不愿意,完全没有做任何考虑,直接暴揍了夏洛,把他送进了医院。最悲催的是,在这种时候,夏洛还被查出患上了艾滋病,一切都向着最坏的方向发展而去。
原本借着重生活得风生水起的夏洛,最终走入了最悲惨的结局,迎来了他的死亡……
光从故事主线上来看,这无疑是一个沉重的故事,也是宋铭阳早在之前就已经预判气压会走低的原因——对于这样一位影评人来说,做到这种判断没有任何难度。
但是沈欢和很多人导演不一样的是,他在如此沉重的故事上,愣是拍出了完全不一样的感觉来:
当夏洛开着麦卡迪超跑打算再一次去挽回冬梅的时候,想到了冬梅最喜欢的是向日葵,而在路上的时候他正好看到了一辆载满向日葵的破烂小货车。他截停了这辆破烂小货车,货车司机气势汹汹地破口大骂,带着浓重地方口音的成语“螳臂当车”直接逗笑了观众们,而下一秒夏洛开着小货车离去,刚才那位气势汹汹的司机站在原地恍若做梦一般给媳妇询问“媳妇,这个事儿不知道咋跟你说……你知道啥叫麦卡迪不?”的模样语调,又是让观众们纷纷莞尔。
夏洛开着冒黑烟的小货车,车载广播里播放着的正是之前夏洛给香江的那位天王写的粤语版《山路》,还真发售了!听着广播里一向给人以潇洒帅气形象的张天王、用古怪无比的粤语一本正经地唱着那首《山路》,观众们乐得停不下来,很多人甚至感觉只是一遍之下,自己已经被彻底洗脑了,那魔幻的歌声旋律太有意思了。
大春这个大傻子的表演也是非常精彩。
当夏洛找到他要带他去消费时,让他开车,他却是不小心把自己停在后面的电瓶车给撞了下去,却浑然不记得那是自己的车了,还一本正经很是着急地想要逃跑,那傻乎乎的模样成功地逗乐了大伙儿;夏洛声明了所有消费他买单,依照之前的镜头表现,观众们还以为他们会去夜总会一类的场所,却没想到镜头一转,大春竟然带着夏洛来到了游戏室里,这出乎观众意料的神奇操作让观众们乐个不停;夏洛说他很羡慕大春能像个傻逼似的活着,大春转头就是一句“这叫什么话?什么叫像”,立刻又是成功地让观众们哈哈大笑……
还有在夏洛病重的时候,许多原本围绕在他身边的人都已经不见了,只有他的母亲和他的助手张扬来探望他。
在这个生命的最后时刻,母子两人相互安慰、真情流露,很是感人,可是当夏洛希望他母亲不要委屈自己、能够早个人家嫁了的时候,夏洛的母亲却是颇为羞涩地表示自己已经找到好人家,正是张扬。
“……我已经想好了,从今往后,咱俩各论各的。我管你叫哥,你管我叫爸。”
“哥在找什么呢?爸帮你找找?”
这部分让人始料不及的戏份,看得影厅内的观众们像是感染了某种诡异的疾病一般,大笑得停不下来,笑声一阵阵、一片片,如汹涌大海上的潮水一般根本停不下来,直要掀破影厅的天花板冲出去,又像是要把紧紧关闭着的影厅入口大门冲开。有些笑点比较低的,更是已经笑得肚子一阵阵地抽痛,瘫在椅子上,根本就停不下来了。
……
正是这些组成了故事节点的、为故事而服务、自然而然融入故事中的桥段笑点,让这个从主线上来看沉重无比的故事绽放出了完全不一样的光彩。而除了笑声之外,沈欢在这里同样也贯彻了他之前一直贯彻的执导风格,融入了感人的因素。
在夏洛生命的最后一刻,冬梅和大春来看他了,可惜的是,大春爬窗没有成功,摔了下去。
孤零零、仿佛弥漫着可以看得见的阴冷的病房内,冬梅坐在夏洛的床边,跟已经无法张口说话、只能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夏洛说着话,以并不动听的歌声给他唱着歌,那首夏洛写给秋雅的、也是唯一一首由夏洛自己创作的歌曲,一次就好。
“一次就好,我带你去看天荒地老,在阳光灿烂的日子里开怀大笑……”
这首歌虽然夏洛并不是写给她的,但却是她最喜欢的,而她那并不动听的歌声,在此情此景之下,却是让人并不逊色于沈欢专业的演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