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颠簸,即便有萧珺玦这个人肉靠垫,荣昭也睡得不舒服,等到了驿站,直接扑到床上,睡了一个昏天暗地,等她睡醒都已经下午了。
她醒来的时候萧珺玦出门办事去了,闲着没事,就去了倾城的房间。
“楚王妃。”倾城躺在床上,她一条肩膀被刀砍到骨头上,虽然上了药,但还是疼得脸色发白,见到荣昭进来,忙起身。
“躺着吧。”荣昭搬了个凳子,坐在她身边,“好点了吗?”
倾城靠在床头,捂了下受伤的地方,道:“好多了,能捡回一条命,这点伤不算什么。”
她嘴唇苍白,没有一丝血色,说话的时候扯动着嘴角,笑的惨淡。
倾城不负她的名字,清丽倾城,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儿。这样清浅的笑容,连荣昭见着,都不禁心生怜香惜玉之情。
荣昭过来,不为别的,就是想弄清楚她为什么刺杀彭元庆。
她来的时候手里端着个装着瓜子的小瓮,边嗑边道:“你是和彭元庆有多大仇多大怨啊?”
倾城抬眸看向她,那双眼睛里似是被泉水滋润过,水润而明亮,那明亮之中隐藏着簇簇的火苗,“他杀了我全家。”
荣昭心头一唬,惊诧的看着她。
倾城仰仰头,咽下去眼角的泪花,“我原本家住扬州,祖上靠卖丝绸立家,到我父亲已经是第三代,也算是扬州城里数一数二的殷实之家。父亲为人宽厚仁善,是出了名的大善人。城中人说起我们家,哪个不竖起大拇指。”
泪水抑制不住,滴到被子上,洇湿了一片,“可是这世上并不是善有善报,多年前,齐王就藩在扬州,彭元庆当时是太守,他为了巴结齐王,极力想促成官商勾结,垄断行业,以帮助齐王鱼肉百姓。可父亲不愿和他们同流合污,没有参与他们的勾结,但也因此得罪了彭元庆。他便以莫须有的罪名诬陷我父亲,残害我全家。”
说到这荣昭突然想起大约八年前,扬州城有一户绸缎商因为被查出私造朝廷贡品云锦用于买卖,被抄家灭族,十三岁以上全部斩头,十三岁以下男丁流放女子被贬为官妓。
那倾城就是被贬为官妓的。
“后来彭元庆犯事遭贬,我几经打听知道他来了万海县,这几年我攒了不少的钱,在去年的时候赎身到此。我投身到万海县最有名的青楼,成为了花魁,指望着凭这一点吸引彭元庆。可是他这个人只贪财却不好色,我几次接近,都没有事成。”
倾城看上去不过就是十八九的样子,八年前才十一二,可想而知那么小的孩子这些年得受多少苦。
荣昭看着她的目光更加柔和,却无一点因为她身处红尘而蔑视。
“为了报仇,我暗地里苦练武功,舞的一手好剑舞,我也因此而得名。也巧,今日彭元庆的师爷突然找上我,给了我一笔十分丰厚的酬劳,说是让我在今夜晚宴时借弹琴行刺楚王。我想着,这也是一个好机会,错过了以后可能就再也没有机会可以离他那么近,于是我就答应了。”
倾城脸上露出舒喟的笑容,“他以为我的剑是刺向楚王,一点都没有防备,我正好趁着那绝好的机会,一剑将他杀死。”
她的眼睛里盈满了泪水,转向荣昭,豆大的眼泪一颗颗的掉,“楚王他不该救我出来,我孑然一身还存活在世上,只是为了杀了彭元庆报仇,杀死了他,我活着也没用了,死了倒好,能和父亲母亲一家团聚。”
荣昭早已将瓜子放在一旁,掏出丝绢给她擦泪。看着她,荣昭不由想到自己。她和她的情况差不多,都是家族被污蔑,父亲惨死。但她比倾城的命好,她有萧珺玦在背后支撑着她,而这个女孩,凡事都靠自己,看着她,荣昭觉得自己实在太幸福了,也不由更加怜悯这个女孩。
“怎么没用?你父母若是在天有灵,一定希望你好好活着。”荣昭安慰着她,声音轻柔似云,“我也是母亲的,我知道做父母的心,我想你父母临死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他们最希望的就是你能好好活着。”
倾城眼泪一滞,深深凝着荣昭,她咬咬嘴唇,呜咽出声,靠在荣昭肩上呜呜的痛哭。
等荣昭回到房间的时候萧珺玦已经回来了。
荣昭将倾城的事说给了他,“怪可怜的。”
边说着,边换着衣服。刚才倾城在她肩上哭了一顿,衣服都湿了。
“你现在越来越心软了。”萧珺玦目光一遍遍在荣昭身上流连,一点都不知道避讳一下。不过看着看着,眸光情欲越加浓烈,放下茶杯就走到荣昭身边,从背后抱住她,不让她穿上最后一件外衣,还动手动脚的。
“年纪大了吧。”荣昭自嘲一下,一个旋身,逃开萧珺玦,将外衣穿好系上,“你打算怎么安置这个倾城?”
萧珺玦随口道:“休息一夜,咱们明天出发直奔宋城,她,就留在这吧,毕竟她和咱们萍水相逢。”他看着荣昭犹豫的样子,道:“你不会真的心软吧?”
“她一个人孑然一身,无依无靠,确实挺可怜的。况且她的伤还没好,就把她扔到这,咱们是不是太不仗义。”
萧珺玦面无表情,荣昭不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压了压嘴角,投怀送抱上前,“一路上,我身边也需要个丫鬟伺候,留下她当个丫鬟不是挺好吗?”她拽着萧珺玦的耳朵,贴着道:“而且留下她还有个好处。”
萧珺玦看着她狡黠的眸光,心领神会,“你的意思是,在萧瑀珩的罪行中再加上一条?”
荣昭使劲点点头,果然心有灵犀,“倾城家在扬州是很有威望的,这件事要是翻过来,齐王在扬州的势力必定会有所损伤,他不是也在扬州招兵吗?就不知道失了民心,还能招上来多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