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坐在树荫下。
早在青鸾学院,他就知道云秦边军的人员构成十分复杂,有怀抱着热血和理想而来的青年军人,有流放赎罪的犯人,有没落而希望重拾家族荣光的贵族,有希望通过战功来改变自己一生的贫穷者,还有许多原本是在边关为军队服务的一些随行人员的子女。
极恶劣的环境,一些伙伴的死去,常年累月的死亡威胁,会使得许多原本桀骜冷厉的人更加桀骜冷厉,甚至会在许多人的心中隐隐埋下难以愈合的心理创伤。有些军人甚至面上看起来像普通人,但实际却都有着很严重的心理疾病。云秦的战争祭司,在军中行走,传播信仰的同时,治疗军人的心理问题,也是其主要使命之一。
坚韧、沉默和压力,使得绝大多数边军都不太容易和人沟通。
在这种情形之下,要想让他们信任和接纳,自然是更难。
林夕已经充分的体会到了龙蛇边军的桀骜和不近人情,他进入这羊尖田山巡牧军的驻地已经足足三天,但是这三天下来,除了有军士送来食物和清水之外,却是根本没有人搭理他,甚至平时这军中的人都避免出现在他的视线之中,他被完全孤立在这山谷之中。
就如此刻,他坐在黄藤树的树荫下看山、看林…在那些黑甲军人的眼中,恐怕他也只能无聊的看看山了。
但林夕的心中却是十分平静,并没有什么不满。
这白山、黑水,包括这里的营地,对于他完全又是一个陌生而新奇的世界,几天的时间根本不可能看得腻。
早在来时的途中,见到这巨大荒芜如原始森林的龙蛇山脉中,偶尔露出的峥嵘碉楼和一些人为铺砌的石路,以及一些战争残留下的石墙和营地的废墟,就已经让他有些震撼和惊叹,如同走入魔幻史诗长卷之中。而这羊尖田山巡牧军的营地,也甚至有些电影中霍比特人房屋的意味。
粗大的原木堆积成的围栏,没有任何的旗帜,但是好些树荫下都有用树桩雕成的巡牧军的图腾,一名站在一头长角鹿旁边的持刀骷髅脸将军。一顶顶牢固的黑皮军帐外盖满了干燥的草皮,这便是这些军人的住所。
因为他对于这世间而言是一名旅人,所以秦惜月说的不错…他并不会接受这个世间有些观念强加于人思想中的荣光,要是他不想来这里看看,没有人能够逼他到这里来。
因为他已经是青鸾学院的学生,因为这个世上很多人看重的东西他并不看重,而且他并不在意别人的眼光和想法。
他用旅人的目光,平静的看着这白山黑水之地。
一名黑甲军士走了过来,对着林夕躬身行礼,然后将一些用大树叶包着的吃食放到了林夕的面前。
“谢谢。”
林夕微笑点头回礼之间,这名军士又取出了两个布包递给了林夕。
“这是什么?”林夕看到两个布包之中都似乎是某种药草磨成的药粉。
这名军士有些拘谨道:“黑色的是驱蛇粉,许多毒蛇不喜欢这气味,涂抹了就基本不会被咬。灰色的是防止烂脚的…龙蛇山里面太过湿热,抹了这药粉,每日用火烤一下,就不会了。不过这些靠近山外沼泽区行军时便不能用,穴蛮的鼻子很灵,反而容易被偷袭。”
“谢谢。”
林夕对着这名军士再次致谢。
这名拘谨的军士比他大不了几岁,十分年轻,面上有许多麻斑,身材不高,比起林夕要略矮半个头,因林夕的打量,他的面目线条显得有些紧绷。
“你叫什么名字,是这边戊边随行人员的子弟么?”林夕放下了药包,突然笑了起来,看着他问道。
麻脸年轻军士有些犹豫,但还是拘谨的轻声道:“是的,大人,我叫祝薰。”
“祝薰?很奇特的名字。”林夕笑了笑,道:“我有个朋友叫唐可,也是和你一样的边军出身。”
年轻军士因林夕的这句话而略微放松一些,但他似乎还无法适应和林夕这般交谈,所以一时没有应声。
“我没有别的用意。”林夕看着这名年轻军士,让对方放松一些,“只是觉得你并不像先前给我送吃食的人那么讨厌我,所以我才和你多聊几句。”
这名叫祝薰,名字有些奇怪的麻脸年轻军士犹豫着,过了片刻之后,才点了点头,道:“我觉得大人您是好人…但辛大人也是好人,希望大人您不要对辛大人心生怨恨。”
“你看我像对他心生怨恨的样子么?”林夕笑了出来。
祝薰看着笑着的林夕,无法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