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流贼追至,只冲杀一阵,便即退回,必是试探我军防守,以待大队后续人马赶至,再行力攻打。
现已得知贼将是‘一只虎’李过,此人乃是闯贼李自成的亲侄儿,作战十分勇猛,不可轻视。我想若是待贼军大至,必然包围火烧店,到那时候再想逃走,就恐不及了啊。
听说闯贼有步骑数万之众,大队尚在后边,如等其大军完到来,我等四面被围,岂不是在火烧店坐以待毙?
走,走,速走为上啊!”
傅宗龙却语气坚定地说道:“杨督,我的主意已经打定,与其死在火烧店外,不如就死于火烧店内。如今,杨督不过是想要奔往项城或奔往沈丘。
据我看来,我们既奔不到项城,也奔不到沈丘,只要大军一离开火烧店,就会被击溃在旷野之中。
所以,我已决意宁死此地,不再逃走!”
杨文岳见他心意已决,万难劝动,只得说道:“文岳身为保定总督,决不会弃督师于不顾,单独逃走。不管死活,我都同督师在一起,请傅督放心。”
杨文岳说罢,便退回到自己驻地去组织防守诸事,傅宗龙则继续动笔书写奏章。
他写完后,找不到人誊抄,只得随便叫来一个年轻的幕僚,誊抄一遍,虽然他知道这个幕僚的小字写得并不算好,但也没有别的办法。
同时,他又亲笔写了一封给贺人龙和李国奇的书信,言辞恳切地叫他们火速回师,救援火烧店,并允诺此战之后,必会为他二人向朝廷请功请赏。
写完之后,又简单查阅一遍,见没有什么可以修改,才交给中军,让他火速派人连夜奔往项城或沈丘,务必要寻到贺、李二帅。
然后,他又提起笔来,准备给督师丁启睿再写一封求救的书信,正在这时,外边忽然人声嘈杂,显得十分混乱。
他不由大惊失色,毛笔不觉间就落在了地上,却已无心顾及,傅宗龙迅速奔出屋子,观看情形,大声喝问道:“什么事?是何事惊慌?”
原来,杨文岳自傅宗龙那里回来后,就发现他的保定兵马这里一群,那里一堆,纷纷聚在一起嘁嘁喳喳地说话。
他立即传令,所有人严加防守各自阵地,不许擅离防地,可这道军令才刚刚传下去,营中却乱得更甚。
忽然,就有一股人马竟越出壕沟向东南逃走,紧接着就有第二股又跟着逃去。
杨文岳知道这时已是生死关头,容不得半分迟疑,他立刻传下严谕:有擅自逃跑者,为首军官,一律斩首。
他的尚方宝剑并没有在撤退时遗失掉,这时,也赶快从黄缎套中取出,拔剑出鞘,以示令出法随之意。
可是此刻人心慌乱,却没有人听他的军令,也没有人害怕他的尚方宝剑,眼看着兵马更乱,逃走的人也更多。
他的中军副将张国振跑来面前,慌张地请求道:“督臣,快走,快走吧!军心已乱,不可收拾,不要徒然死在这里呀。”
杨文岳怒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张副将急声说道:“将士们都认为守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所以不愿在此死守,才纷纷逃去。请督臣赶快上马,末将护您逃去项城。”
杨文岳怒声道:“本督不走。我已同傅督议定共守此地,以待援兵到来。如今话刚出口,岂有弃傅督而逃之理?
若然如此,如何对得起傅督?
又如何上对朝廷,对得上皇恩浩荡?”
张副将却说:“杨督,如今事变突然,不能再守,稍迟一刻,想走都怕是走不掉了。况且现在人马已动,再想阻止也已然无法。
请督臣赶快上马吧!”
杨文岳大怒:“用尚方宝剑斩几个将官,看谁还敢逃?”
周围各督标营将领一听,都连声说着:“斩不得,斩不得啊。军心已变,若真如此,怕会激起更大的乱子来……”
在一阵纷乱中,几个亲将竟同时围到了保督杨文岳身边,他们互相使了个眼色,张副将便上前挽住杨文岳,另外一个参将也从另一边挽住他。
其他各参将、游击则又一起催促:“请督臣上马……上马……”
他们一边劝着,一边就将保督杨文岳硬生生抬起架在了战马背上,杨文岳又怎不知他们的意思,但被众将架着无力反抗,也只能任其摆布。
现在,杨文岳一看大势已经如此,只得跨坐战马背上,他叹息了一声,心里想着:“这太对不起傅元宪啦。”
刚刚伸手抓好辔头,后边就有个游击在他的马屁股上,狠狠抽了一鞭,那马儿吃痛之下,立即奋蹄向东疾跑而去。
他标营的各亲将簇拥着他,一起策骑奔出了火烧店,数千标营士卒也紧跟其后,一哄而逃。
傅宗龙听闻杨文岳已逃走,连连顿足,大声喝问:“虎大威何在?虎大威现在何处?”
身边一亲将急忙回道:“保定虎总兵见杨督逃走,也率部往东北方急追而去。”
傅宗龙如被五雷轰顶一般,他呆愣当场,抬头望天,疾呼:“天乎!天乎!”
他没有再多说什么话,心情混乱,两腿打颤,几乎已站立不住,到底应该怎么办,他已然糊涂了。
正在这时,随行监军任大人和他的中军副将陈将军,一起来到他的身边,同时劝他赶快率军往陈州方向逃去。
傅宗龙也仿佛没有听见一般,茫然问道:“什么话?你们在说什么话?”
他们只得又说了一遍,同时,别的亲将也在一旁七言八语,劝他率军先逃奔陈州,再做打算,切切不可耽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