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令和仆射两位官员大叫道:“乱臣贼子!你们为何闯宫?”阎乐道:“昨晚有一群盗贼潜入了宫中,我二人特来护驾!”卫令道:“城外有驻军,宫内也有卫队,大家通宵巡逻,哪有什么盗贼?你们分明是谋反!”阎乐大怒,就用长戟刺向卫令。卫令也举戟相迎。仆射去杀赵成。四人就交起手来,双方展开了一场混战。卫令和仆射的武功非常高强,竟然杀得阎乐和赵成连连后退。二贼就指挥几百个家丁一齐向二位勇士射箭。卫令当场中箭身亡。仆射大叫保护皇帝。赵成道:“我是郎中令,所有人应该听我的命令!”仆射就用最后一口气大骂赵成道:“你是什么狗东西,不过是犯上作乱的贼子罢了!”说罢也倒在了血泊之中。卫士们纷纷后退,都聚集在楼门口挺着兵器,誓死不退。
阎乐和赵成站在门口,亲自向里面射箭。嬴小君就用剑击落箭支,保护二世。二世看到箭都射在了身边,异常愤怒,大骂阎乐和赵成。可是二贼根本不加理睬,还在指挥家丁向里冲杀。一会儿,他们就射杀了卫士冲进了楼门。二世见二人手提兵器向自己逼近,就向后面退去,一边退一边大叫:“赵高出卖了朕!赵高是个巨奸!国蠹!乱臣!逆贼!”无处躲藏的美女们也跟着二世后退,退到没有路的时候就向楼上爬去。后面的响箭也呼呼地飞到,锋利的箭镞顿时深深地扎进了美女们的身体,有数十名女子已经倒在了地上。
二世跌跌撞撞地爬了几层,被执戟的甲士撵上了。二世就大声道:“你们为什么要谋反?”阎乐理直气壮道:“你作为人君,却不像个人君的样,整天只顾享乐,真是无道至极!现在天下人都起来造反,就是因为你!丞相要替天行道,除掉你这个昏君,你快一点自己了断吧!”二世此时幡然醒悟了,就道:“能不能见丞相一面?”阎乐道:“是丞相派我俩来杀你的,见也没用!”二世懊悔莫及,心想若不除掉赵贼,自己死了也不甘心,就道:“丞相的意思是要朕退位,现在朕把皇位让给他,朕只想做一个郡王?”阎乐道:“休想!”。二世又道:“万户侯呢?”阎乐也不答应。二世最后道:“你们就让朕做一个普通百姓?”阎乐和赵成瞪着眼睛,呵斥道:“我们还要回去向丞相交令,请不要浪费时间!”说罢就令士兵上前,准备用长戟刺死二世。二世突然放声大笑,然后吼道:“你们这些胆大妄为的奸贼!逆臣!谁敢杀朕?谁敢杀朕?”这一声怒吼,竟然把大家给震慑住了,只见那些甲士纷纷后退,因为他们看到的毕竟是秦国至高无上的皇帝。
此时此刻,二世那无助的眼神中却露出了凶光,他人性软弱的一面突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展示出了一个男人、一个君王应有的霸气,因为他完醒悟了,他毕竟是嬴氏子孙,也就是在这一瞬间,他平时不曾有过的帝王气概彻底显现了出来,这和他平素养尊处优的贵公子判若两人。二世便挺起胸膛,用手指着阎乐和赵成,无比痛恨地骂道:“你们两个贼子听着,我英雄的父皇创下的基业虽然毁在了朕的手上,可是朕死之后,你们也不会好死!你们告诉赵高,今日是朕错了,算朕幼稚,幼稚!朕让那个阉割没死的混蛋给耍了!因为朕把所有的亲人都杀了,只有把他当成了父亲,父亲!可是现在呢?朕要告诉你们,伤害你的人永远都是最亲近的人!永远都是你最爱的人!朕死之后,就让后人们记住这个教训吧!哈哈哈!”二世说完,眼中流泪,心中流血。是的,他错了,错在他不知道一切,错在他知道的太晚了。
二世突然睁大了眼睛,愤怒地道:“即使朕死,也要死个干净,不让你们这些贼子玷污朕的身体!”说罢,就指着身边的美女对阶下的士兵道:“你们让开,让她们出去!”甲士们面面相觑。二世怒声吼道:“滚开!让她们出去!”甲士们都吓得赶紧让开了一条道儿,美女们就连滚带爬地下楼跑了。唯独一人不愿离开,正是嬴小君。二世问她为何不走。嬴小君就上前扶住二世道:“因为我也姓嬴!”二世见她愿意跟随自己一同赴死,就道:“不用了,是朕耽误了你,你不能替一个混蛋君王去死,你快走!”嬴小君笑道:“陛下,我从小就选进宫里,做了长公主的陪嫁,嫁到了李家。现在李家也没了,娘家也没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二世伤感仰头,强忍住泪水,道:“是朕不好,以前也没有关心过你,现在也保护不了你。”说完就紧紧地抓住了嬴小君的手。嬴小君道:“我本来就知道陛下你并不坏,只是坏人利用了你!”二世的热泪再次涌出。
嬴小君就挽紧了二世的胳膊向楼上走去,她拖在后面的长长衣带也已经沾满了殷红的血迹。二世就和嬴小君相互搀扶着,好像是一对生死患难的朋友,又好像是一对情深意笃的夫妻,又如同是一对经历过无数风雨的老人,他们迈着沉稳的脚步来到了顶层,来到了瞭望台前,两人站在瞭望口观看远方,默默无语……此时仿佛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二世显得是那样得从容镇静,这和他以前快乐时的疯样简直判若两人。又过了一会儿,二世就慢慢地捡起了嬴小君身后的衣带,然后微笑着把她揽入怀中,那激情似乎要将她融化了,因为他也满足了,人世间还有一个人了解他,能陪伴他走到最后,并且为他们的国家陪葬献祭。二人相拥良久,二世就将她轻轻地推开。嬴小君一个转身,就好像是一个舞剑的优美动作,一条裙带顿时被撕成两截,二人手中各拿一截。
二人又深情地对视着,既平静又安详,不一会儿,他俩就同时潇洒地把裙带向眼前的画梁上一抛,两条白色的带子就吊在了半空……
后人读史至此,写诗哀叹道:
(一)
鹿马浑淆世所闻,卷蒲作肉黑黄分。
君王莫惑精神乱,三尺白绫非舞裙。
(二)
火树银花惊雁起,误飞良夜作明时。
有知异类频回首,直到潇湘未歇悲。
(三)
占尽春风并笑颜,而今丹陛血污斑。
胡儿忍把千秋业,博得雕梁一缕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