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你刚刚做了什么吗?”
纳尔逊带着玛莎从破釜酒吧的后门离开,一边走,一边兴奋地对她说道,“你完成了一项二百五十年都没有人达成的挑战。”
“我情愿我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个挑战。”玛莎打了个小小的嗝,身体不受控制地踮了踮,她的脸颊上浮现出一丝红霞,羞赧地捂住嘴, 感受着口腔中传来的苦涩滋味,看了看身边的纳尔逊和汤姆,小声说道,“它实在是太难以下咽了,胜过我喝过的所有饮料——包括变质的那种。”
“正是因为难喝,所以奖金才高。”纳尔逊摇了摇头, 说道,“我就从来不敢尝试这种可怕的饮品。”
“不过它的确很独特,”玛莎回忆着甘普陈年交际酒带给她的独特味觉感触,那种复杂的、几乎囊括了世间所有滋味的口感尽管恶劣,但却总能够时不时挑起饮者的心弦,这是她在之前的十几年时光里从未经历过的,似乎对她而言,这杯满满都是滋味的酒液能够与她对魔法的想象画上等号,她砸吧着嘴,小声说道,“是叫甘普陈年交际酒吗?”
“没错,在魔法史的课本中,这种酒几乎可以代表《国际保密法》签订的那个时代,那条法律让几乎所有巫师都人心惶惶,没有人知道明天会是怎么样的,如果不是甘普,可能巫师和麻瓜的关系会因为破釜酒吧的封锁而变得更加紧张, ”纳尔逊点点头,如数家珍地为玛莎介绍着巫师的历史, “他当时的情绪也许非常复杂,所以才将这桶用来纪念的美酒酿造得如此别具一格……不对,你为什么要问我这个?难不成你还想再来一杯?”
“啊……没有的事。”玛莎颠了颠怀里塞满加隆的瓶子,摇了摇头,“我只是觉得巫师们未免有些过于幸福了,只要喝这样一杯酒就可以拿到这么多钱,那位康德先生做件衣服都能掏出那些金子,但是像我这样没有魔法的人,恐怕会对这些你们抗拒无比的机会趋之若鹜呢。”
“玛莎……”
“抱歉,我可能有点儿小醉,”玛莎抬起头,晃了晃脑袋,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我没有在自怨自艾啦,我知道的,像我们这种,怎么说来着?麻瓜,对……像我们这种麻瓜,获得的少,但是需要消耗的也少,巫师们不仅要研究魔法,还要和那些同样会魔法的危险对抗,理应获得更好的资源。”
她说得异常坦诚,完全看不出是在强行解释,纳尔逊看着自己的朋友,眼中闪过一丝不忍,刚想说些什么,却被汤姆按住了肩膀。
他回头望去,汤姆摇了摇头,对玛莎说道,“羊群在离开藩篱之前,也不知道自己是在放牧,但它们总有一天会明白,自己的祖先曾经用角顶死过不知道多少鬣狗。”
“这是什么?十四行诗吗?”玛莎笑眯眯地问道,“你在给我读诗吗?汤姆?”
“没什么?”汤姆看向酒吧后门整齐的砖缝,迈步向前走去,“很快你就能赚那些审美滞后的巫师的加隆了。”
“呃……我有一个问题,”玛莎抬起头,看着眼前的死路和堆积在破釜酒吧后院的垃圾桶,小声问道,“你把我带到这里是为了让我先吐个尽兴吗?”
听到这个问题,纳尔逊的脸上浮现出了好玩的笑容,他和汤姆对视一眼,两人会心地笑了,七年前面对这堵墙的他们也曾经有过类似的疑问,这才是早于九又四分之三站台的进入魔法世界的第一道门。
“如果你要吐……”汤姆耸了耸肩,拉着纳尔逊背过身,面对着墙面壁静立,压抑着笑意说道,“倒是可以趁着现在,等你吐完了我们就可以出发了。”
玛莎闹了个大红脸,她意识到自己的问题或许有些愚蠢,不由得有些懊恼,纳尔逊看出了她的窘迫,笑着抽出魔杖,杖尖在砖缝上划过,发出尖锐但不刺耳的摩擦声。
“往上数三块,再往横里数两块……”
纳尔逊的心里竟升起了仿佛第一次来破釜酒吧时的紧张感,就像一个刚刚收到猫头鹰送来的信件的十一岁少年一般,他的心脏砰砰直跳,轻轻地按下了手中的魔杖。
“咔哒”一声,砖块下陷,墙上的每一块砖都如同跳舞一般律动了起来,它们向两边折叠着退让,如同两名躬身行礼的侍者一般分开,市井的喧嚣声瞬间将玛莎淹没,她瞪大眼睛,嘴巴张成圆形,一幅喧闹的、奇幻的、童话般的闹市景象就这样突兀地如画卷般在她的眼前张开,墙那边的空气传了过来,比甘普陈年交际酒还要复杂一万倍的滋味让她险些迷失,这些服装迥异于伦敦的巫师们几百上千年间,就是这样生活在她的身边。
“走吧。”纳尔逊冲玛莎微笑着挑了挑眉毛,“汤姆,我是说酒吧里的那个汤姆已经替我欢迎过你啦。”
玛莎深吸一口气,她总觉得,走进去是一件需要仪式感的事情,于是挺直腰板,竭力地回忆着儿时上过的少得可怜的礼仪课。
“你们搁这儿干嘛呢?”一个浑身酒气的醉汉捂着嘴冲了出来,用惺忪的醉眼白了白堵在墙根的三人,跑到一边的垃圾桶旁抓起盖子,含糊不清地嘟囔着,“往前面稍稍,别挡路。”
玛莎被他一惊,惊慌地往前扑了两步,被纳尔逊扶住,她抬起头,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对角巷的街道上,好不容易酝酿的仪式感消失得无影无踪,扭头向后望去,只看到缓步走出的汤姆,在他的身后迅速合拢的砖墙,还有从破釜酒吧里冲出来的捂着嘴的酒客们。
“他们看你拿了那一百加隆,不信邪非要试试,”汤姆耸了耸肩,脸上闪过一丝揶揄,“真是活该,一个个的都来吐了吧?”
“啊……”
砖墙再次严丝合缝地关闭,在最后的关头,玛莎能够看到那些呕吐的家伙们投来的叹服眼光。
“其实我买过一点儿甘普陈年交际酒做研究,你知道的,我不怎么擅长喝酒,只是有些好奇它怎么那么难喝,”汤姆走到纳尔逊身边,说道,“我一直觉得一般的酒根本到不了这种传说级别的难喝口感,所以专门检验了一番,果不其然,相比于酒,我更愿意称之为发酵过的魔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