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下来后,于苏示意宋兴林点起了一个火把,一来是照明,二来也是好观察城墙下还在上涨的水位。
经历一场惊心动魄的忙乱终于安稳下来后,大家就觉得很疲惫,饥肠辘辘的,特别是冯老太怀中的小孙女,小妞妞窝在冯老太的怀中,不断拉扯着自家奶奶的胳膊直喊饿。
这祖孙二人行动不便跑的慢,又是慌里慌张的急匆匆出门逃命,身上除了带了点金银细软外,竟是什么吃的都没带。
不仅是小妞妞,赵家这边,年纪最小的赵小河也饿的肚子咕咕叫,可赵家带着的也只是干炒米这样的干粮。
于苏见状,就让二妹妹把她身上一直背着的背篓取下,把里头做好的食物拿出来三家人分了分。
这个时候才开始避难,大家手里多少还有点食物,眼下拿出来明目张胆的吃了去,也不会惹来人犯红眼病。
赵婶子虽然也准备了些干粮,不过得到于苏给的这些还带着温热的饭菜,赵婶子还是连连道谢,忙把她手里的干粮往于苏手里塞,这才把温热的饭菜递给三个儿女分食。
三家人就在这片汪洋中,唯一屹立的城墙上将就着吃完了晚饭,大家就紧缩在城墙一角,三家互成犄角相互依偎着抱团取暖。
于苏见二妹妹跟梅花姐姐抱成一团取暖去了,便也安心的缩在了自家小相公怀里,迷迷瞪瞪的渐渐进入了梦乡。
夜轻悄悄的,只听城墙下洪水流淌,怕打城墙的哗哗声,偶尔夹杂着灾民的低语,孩童的哭闹,苦涩的祈祷,以及身旁的火把时不时发出的噼啪声响……
于苏做梦了,梦不是好梦。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果真不假。
白日里经过一场与洪水的奔逃,倒霉催的,夜里她也逃不脱水的魔咒,于苏居然梦到了自己,被如海啸般的滔天洪水紧追不放,可怜她小短腿跑慢,一个跌倒,洪水铺天盖地的就朝着自己打了下来,于苏下意识的感觉面门凉凉,一想又立时觉着不对。
这做梦呢,怎么会感触那么真实?
察觉到不对劲,于苏下意识的抹脸,触手冰凉的湿澜,她霍一下睁开眼睛一看,好嘛,该死的,竟是天公不作美,偏偏在这时候屋漏偏逢连夜雨,老天爷不给人活路,干了好几个月的天,这会子倒是飘起雨花来,而且还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城墙上的众人也纷纷从冰冷飘落的雨花中清醒过来,有人哭,有人骂,有人大喊老天爷不给活路,一声高过一声的咒骂,把剩下还在睡梦中的人纷纷惊醒。
宋兴林见到自己怀里的人醒了,他赶紧示意于苏起来。
“鱼鱼,下雨了,看样子这雨会越下越大,而且不会轻易停下来的……”
更残酷的是,前头唯一有屋顶遮挡的箭楼里头,早就被守城门跟城内镇守的兵丁所占据,而那窄窄的屋檐外狭小廊沿,也早已被人霸占的牢牢的。
自己身负软肋,再不是以前那个孤家寡人的莽汉,这样的大灾下,自己不可能单枪匹马的上去抢夺那狭窄的地方犯众怒,毕竟万一要是叫人拿住了他堂客,自己也只有认栽的份。
为了在这种不安定的情况下护好妻子,宋兴林没有鲁莽行事,心说抢夺不成,那就只有想别的办法避雨。
他把目光投向了城内的汪洋,皱着眉头看于苏,“鱼鱼,我得去找找看,能不能寻到什么能遮风挡雨的东西,我们得搭个棚子避雨,要不然,不等明早天亮,我们就都成落汤鸡了。”
于苏也明白,眼下这样的情况,他们被困城墙上,若是真淋雨感冒了,等着他们的就是个死。
她也极赞同宋兴林的决断,可问题是,这四下汪洋一片,小相公再能耐,又能去哪里寻有用的东西呢?
心里还在嘀咕,边上跟着清醒过来的赵捕头听了一耳朵他们的对话,赵捕头忙就凑头过来。
“小鱼啊,兴林说的对,我跟你婶子还有兴林身子骨好,淋点雨倒也没什么,可你跟你梅花姐姐他们都还是孩子,身子骨弱,万一淋雨生病了可不好,走走走,叔跟兴林一起去找,不拘是什么,只要能遮风挡雨就成。”
眼看着雨有下大的趋势,城墙上乱糟糟了起来,赵捕头也不敢多耽搁,说着话,把怀里睡迷瞪了的小儿往妻子怀里一塞,拉着宋兴林的人就要走,于苏却赶紧拦住了人。
赵捕头皱眉,“怎么啦小鱼?你个小妮子别添乱,你赶紧的让开,时间紧迫。”
节骨眼上看于苏还要闹,赵捕头有些脸黑,于苏却急忙看向宋兴林,忙朝着他眨眼睛,一边眨眼,她还一边急吼吼的解释。
“不是的赵叔,您先别急,我刚才站起来的时候,看到那边的水里有个大东西,看着好像是油毡布……”
于苏的话还未说完,赵捕头立马就激动的跳了起来,还是察觉到身边有目光不停的朝着自己望来,赵捕头这才压下激动不已的心,一把拉下于苏抬起指点方向的小胳膊,小心翼翼凑近于苏。
那模样,那谨慎劲,真是生怕自己声音动作大一点,就会让边上的人发现他们发现的好东西一样。
“小鱼乖,你跟叔说,你真看到油毡布啦?”
根本就是在说谎的于苏心虚,忙含糊其辞,不敢看赵捕头的眼睛点着头,“赵叔我也不确定,但是我看着像,所以我才说,让我跟着小哥哥一起去看看的。”
于苏:她看见了就有鬼了好吧!
就她这身高,站起来都没有瞭望口高,刚才她那只是借口而已。
她是明知道这样的情况下,小相公根本没可能找到有用的东西搭建窝棚,而自己缩小的小包袱里,有一大块平日他们出摊时搭建防雨、防阳棚子的油毡布,自己这才下意识的这么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