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莉快步跑过来，蹲在罗纳德靠近过道的座位边上，天花板上的顶灯已经变暗，马上就要开始放映了，是不是罗纳德发现了什么纰漏？

“这个剧院的空调是不是坏了？怎么这么热？你去看看？”

罗纳德低声对多莉问道。

“没坏啊，我感觉空调开得挺大的啊。”

“啊，是吗，那算了。”

罗纳德又把戴安给自己的手帕掏出来，在额头和脖子上抹了抹。

“好像是没有啊，也许我没有穿外套？”多莉·伯恩斯汀奇怪的看了罗纳德一眼，嘟嘟囔囔的走到后面的位置上去了。

“放松，罗尼。”戴安发现罗纳德的不正常，挥手叫来一个穿着白色西服，黑色领结的侍应。双子剧院对首映式很看重，罗纳德又给足了预算，大厅里安排了不少侍应，随时给贵宾服务。

“给我们来一罐冰镇可乐。”戴安对那个侍应吩咐了一句。

“马上就来，冰镇可乐。”

过道底座上的灯放着微光，其他的灯都熄灭，银幕上出现了红色的花体字母，“白日梦影业”的字样，电影开始放映了。

“咚……咚咚……

咚……咚咚……”

辣身舞的节奏起来，罗纳德在后期，把伴舞在地下室的一个个展示风采的镜头，做了做旧处理，现在在银幕上看上去，就像褪色了的老电影，一下子把观众的思绪，带回了1963年那个火热的年代。

“罗纳德·V·李出品。”

罗纳德的也被用红色的花体字幕打在了银幕上。

“辣身舞（DirtyDang）”的片名，也是用大红的花体字写成，然后是帕特里克·施维茨，詹妮弗·格雷，和辛西娅·罗兹的名字依次按照咔位大小出现。

“你的可乐，先生。”侍应很快用托盘带了一杯可乐加冰回来，上面还插了一支吸管。

“啊，谢谢。”罗纳德从口袋里拿出一张20美元的纸币，当作小费递了过去。

“谢谢你，先生。”侍应高兴的退到一边，这样大方的客人可不常见。

罗纳德心烦意乱，喝了两口可乐不给力，把吸管一丢，大口的对着玻璃杯喝了起来，还把杯底的冰块咬的咔嚓咔嚓的。

实在是太紧张了。

罗纳德环顾四周，新装修的1好放映厅里，过道上装了昏暗的小灯引路，借着微光，罗纳德能看清周围观众的神态。

他的脖子扭来扭去，那些中年观众们，完不像年轻人一样，对电影里喜欢的情节会笑出声来，甚至大呼小叫，这些人还有老派的观影礼仪，看这银幕一动不动，也不知道她们在想些什么，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啊？

“那是1963年的夏天，我们家到卡茨基尔度假……那时候所有人都叫我Baby……”

詹妮弗·格雷在画外音里的独白，把观众拉回了那个年代的场景里。

“她是犹太人啊……”罗纳德耳朵尖，听到了后面几排一个观众的说话声，等他回过头去，又没了声音。

汗出的更多了，这话到底是喜欢还是抱怨啊？这些中年观众，还是有些见识的，通过罗宋汤带的度假村名字，和詹妮弗·格雷的鼻子，认出了这是个犹太裔女孩的故事。

罗纳德又开始坐立不安，他不知道这些中年观众，当年对犹太人的观感如何。毕竟犹太人在不久的过去，社会上的名声并不好听，都是些从事杂货店，洗衣服，这种行业的小店主。

而且犹太人以精明著称，很多人在他们那里都上过当，被占便宜等等。这和意大利裔开面包店，华裔开中餐馆不一样，那些行业至少提供的食物美味，可以抵消不少顾客斤斤计较的不满。

“看来，把Baby的族裔问题不挑明，而是巧妙的隐藏起来，算是作对了。不知道观众看出来以后，会怎么看。”罗纳德长出一口气，以前的电影上映，也没有这么煎熬啊？

电影在继续放映，很快到了辛西娅·罗兹扮演的彭妮怀孕，又被饭店的侍应始乱终弃的情节。Baby为她做手术，向父亲要了一笔大钱，给彭妮救急，最后因为当时这种手术在很多州都是非法的，500美元只能找一个江湖医生。

彭妮出了后遗症，还是Baby去求父亲，一个外科医生来收拾残局。

“哦噢，那是我我们就是这样，没有权力做手术的，有些人只好找个旅馆，让那些赚钱不要命的医生或者护士，用那些脏兮兮的器械来做手术。”

“是啊，我还记得，我有个女朋友，她付不起钱，是自己用铁丝衣架干的，实在是太惨了。那时候当一个女人真的很不容易，罗诉韦德的判决出来以后，我们的日子才算过得好了一些。”

罗纳德又听到了后面的观众在窃窃私语。

他的汗又开始流。这个情节本来就又很多争议，原定的赞助商，卖痤疮膏的都因为这个情节撤资了。现在又被这些当妈妈的女性观众看出来。

她们到底是喜欢自己的情节，还是对这么拍不满啊？

中年观众也有中年观众的麻烦，因为她们过于有礼貌了，说话也是点到即止，不愿意影响旁人。

“侍应”，罗纳德对侍应招招手，“再给我来一杯加冰可乐。”

罗纳德把领带索性摘下，然后拽了拽领口，喘着粗气。

“先生，你的可乐。”这次换了一个侍应来送可乐。罗纳德还是按照惯例拿了20美元递给她。

“谢谢，你的电影很好看。”女侍应低声说了句，就拿过罗纳德喝完的可乐推倒一旁。

“总算有人说好看了。”罗纳德撇撇嘴。

一部电影100分钟，罗纳德要了4杯可乐，前排的侍应都拿到了慷慨的小费，双子剧院里流传着慷慨大方的罗纳德的传说。

“因为，我已经找到了，我生命中的时光……”

最后一段情节，Baby被伴舞举着下了舞台，一路加速，一个起跳，跳到了强尼的头上。强尼双手托举着Baby，举高，再举高……

电影里的观众和伴舞都开始鼓掌。

台下也有几个年轻人，看上去像是汤姆·克鲁斯迷妹的，跟着鼓了两下掌，然后见没有人相应也都停了下来。

罗纳德心里一沉，自己那么多部电影首映，这是唯一一部从头到尾没有观众鼓掌的电影。

银幕上所有的配角都开始跳舞，彭妮搂着豪斯曼医生感谢，Baby的姐姐和强尼的表弟一起舞蹈，豪斯曼太太也开始和丈夫起舞，最后两个老太太都把披肩一丢，互相拉手跳了起来。

1号放映厅的灯光开始亮起，罗纳德心中又是一沉。一个观众也没有起来跟着跳。

当年“霹雳舞”在纽约首映的时候，结束的时候也是大型的舞蹈场面，观众可是当场跳了起来，还把演员堵在台上不让他们走。

罗纳德强打精神，挤出一丝微笑，陪着几个来赏光的明星，去旁边的休息室，准备等着首映后的采访和派对。

“太棒了，电影非常棒。”

“真的很好，你对舞蹈场面的把控是一流的。”

明星们说着不知道有几分真心的夸赞，一个个和罗纳德祝贺，然后去到了旁边的1号和2号放映厅中间的休息室。

罗纳德走出了1号放映厅，迟迟不愿意进去。他问一个侍应讨了一支香烟，抽了起来。

“真的拍的不好吗？”，罗纳德问戴安。

“我觉得很挺好看的，不过观众好像反应是不热烈。”戴安握着他的手，轻轻地摩挲着手心，让他不要这么大压力。

“呼……也许自己投资是个错误。”罗纳德吐了一口香烟，默默地反省。这次可是把自己所有身家，小道格拉斯两年的零用钱都投进去了。

“罗纳德”，罗杰·科尔曼快步走过来，“你怎么在这？”

“我看看观众的反应。”罗纳德心想，这是自己观察票房的一个窗口，本来很多观众，在上洗手间等待的时候，都会聊聊电影的，也是个获取真实反馈的好地方。

但是这次，她们都不怎么说话。

另一边的eSre的工作人员，正在找愿意接受问卷调查的观众，给她们小礼物换取做问卷的机会。

很多人上完洗手间，也不做问卷，摇手拒绝了送上来的巧克力。一个个的鱼贯而出，走出了1号放映厅，沿着大门方向快步走出去。

“哎……”罗纳德长叹一声，这个反应实在是不好。

“你可能要发财了，罗纳德。”罗杰·科尔曼也是看着她们往外走，不过他的判断和罗纳德相反。

“为什么？”罗纳德惊异地看了科尔曼一眼，看上去不像说反话，或者安慰自己。

“跟出去看看……”科尔曼没有回答，推着罗纳德往外走。

罗纳德拉着戴安，往外走去。

只见观众涌出去的越来越多，没有什么人愿意浪费时间做eSre的问卷。

她们出了1号放映厅，人流分成两股，渐渐加速起来。

罗纳德跟着一股，到了大厅的票房那里。

“给我再来一张辣身舞。”

“我也要两张。”

“给我来两张，晚上还有几场？我每场都要一张。”

“啊？”罗纳德的嘴巴张的老大，这些中年女性观众，这是转头来了票房买下一场的票，再进去看吗？

“知道吗？罗纳德，你可能中了强力彩票的头奖了。”科尔曼在旁边说道。他见多识广，从五十年代年代开始就制片，六十年代末期开始涉足发行业务。

一看这个架势，就知道会是一部强片。这种中年女性，家庭主妇，职业女性都来看的电影，就算不靠营销也能积累非常高的票房。“音乐之声”电影的那些观众，一年可能难得进一次电影院，但是一旦她们喜欢一部电影，呼朋唤友的劲头，也不是年轻人可以比的。

一旦家庭主妇的圈子里开始电话聊一部电影，职业女性在上班的时候用这部电影做话题，圈子里谁没有去看，那可是社交圈里连说话的份都没有。

“还有一半的人去哪里了？”戴安在旁边问道，另一半观众直接出了电影院的门，没有去买票，但是她们走路的速度一点也不笔那些买票看下一场的慢。

“去看看。”罗纳德来了精神，和戴安手拉手一起和她们走了出去。

刚出电影院，就看到拐角处有一家唱片店，那些观众就径直走了进去，然后一人抱着一张唱片乐滋滋地走了出来。

不到几分钟，唱片点门口的黑板，就被人写上了“辣身舞”专辑今日售罄，补货中，有需要的可以留下名字和电话预订的字样。

“Shxt！”罗纳德大叫一声，“我得去给吉米·莱纳打电话，赶紧加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