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6 舍赫拉查德之谋(上)(2 / 2)

这时,聪明而灵活的你或许已想到利用许愿机来制服这头危险的畜生。不过麻烦事就在于:你既不知道它的物种、名称,也不可能立刻完整地提供它的生理模型与生命记录,这使得你根本无法在愿望中将它指定进去。它已经开始瞪着你了,这让你急得上窜下跳,每根肢体末梢或是电触线都紧张得直打哆嗦。完了,亲爱的读者,你心想这下是彻底坏了。这到底是个东西?真的有人为它命过名吗?你能不能在它扑过来撕扯你的尸体前迅速地草拟一篇关于它的发现和命名的文章,并且说服许愿机同意你就是它在此世的第一发现人与命名人?</p>

这当然有点强人所难了。但你还是决心采用一切你想得到的钻空子方法,比如你可以通过描述你和它之间的相对坐标来锁定对象,或者你也可以要求指定那个在你的供能器官跳动三千零二十七次前咬了你一口(并导致你的一条肢体永远地消失)的对象。这样可能就足够让你指定它,并且许愿要杀死它,让它消失在宇宙的尽头,被世间的一切有意识与无意识所遗忘,或者干脆把它送去中心城学习高级知能学。那美丽的期望也破灭了。这是一头难以指定的怪兽。它的位置飘忽不定,许愿机也不认为它使你的一条胳膊消失是伤害了你(你可没时间去跟它争执“伤害”的定义)它的社会关系似乎只是吃与被吃,你也不知道它是否真的有生物学上的先代。</p>

这时,在短短的几秒之内,你就要被那残忍无情的畜生活活吞吃了。但是这时你想到了许愿机的“集体性主体更容易指定”原则,于是你灵机一动,在最后的机会里给许愿机下达了指令:你要在这个环境内的所有生命,所有生命除了你自己,都变成彻头彻尾的精神与行为全方位意义上的反暴力主义者。</p>

危机解除了吗?是的。尽管不完全是。如果读者还记得我们在本书第一个章节就强调过的内容,就会及时意识到操作到许愿机实验最重要的第一条守则,就是不要忘记设置安全条件与预验证。在我们所举的这个例子里,由于情况太过险急,当事人在高度紧张的情况下把安全原则抛在了脑后(它使用的思维结构里显然没有设置一个足够稳定和大容量的临时存储器),而那也注定要引发一些它事先没想到的后果。好消息是,它从无名怪物的猎杀中死里逃生;坏消息是,那畜生现在组成了它的生殖系统的一部分。</p>

(笔者注:当然这仍然是个完全虚构的案例,它不涉及任何当前还在世的做出过杰出贡献并广受尊敬的公众人物。我想读者们都明白这一点。我们虚构这个细节纯粹地、绝对地只是希望能更好地提醒读者不要忘记安全守则。)</p>

……很难解释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发生的。我们只能根据最终结果进行一些猜测。这只徘徊于许愿机环境中的危险生物身上可能写有某种指令,要求它消灭一切能看到的入侵对象(它自身可能正是这一愿望的产物,因为一个自然产生的生物实在很难像它那样充满纯粹的破坏性)。很显然,这和“把它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反暴力主义者”是有所冲突的。面对这个小小的问题,那台许愿机的解决方案是设法把它加入了例外条款——成为了许愿人本身的一部分。</p>

(笔者后注:本案例的重点在于一个聪明但不完全规范的指令是如何挽救却又影响了许愿人的一生。请别再来信询问那怪物具体是成为了哪一部分。总而言之,那是一个正常情况下再也没法看见许愿人本人的部位,而且正如前文所强调的,这绝对只是一个虚构案例。)</p>

这当然是不值得提倡和模仿的办法,但它也给我们几条思路上的启发。首先,永远别忘记第一条安全守则,在指令中最先设置好保护性条款;其次,最好别在集体性指令中设置任何可以排除的例外,因为把多个生命融合在一起以增加例外数量是许愿机经常会采用的逻辑;最后,既然你很有可能把自己也囊括在集体中,那你就不能再下任何具有消灭或攻击意义的指令,你必须寻找到合适的一个更温和的办法。你得想办法化解守卫者身上的攻击性指令,设法把它歪曲,缓解或者拖延,直到它在实际效果上变得相对无害。这当然是相当困难的,因为许愿机的思维以神秘的方式运行。</p>

(笔者注:这只是一句流行的抱怨话,并不是说研究者们真的这么下结论。不应忽视它们在漫长而艰苦的研究工作里付出了巨大的努力和牺牲。归根到底,我们认为一切最终都是能得到满意的解释的。至少我们是这么期望的。)</p>

如何使一个被许愿机指令要求杀死你的对象停止任务,而同时你又不能伤害它(鉴于你和它被打包成了一个整体对象)?一个较为直接的思路是令整个被囊括的集体都成为无伤害行为者,但这从长远来说也是个惨痛的代价,势必影响到许愿人接下来的全部生活与事业。(笔者注:很难想象一个把自己丢进许愿机环境的人会在今后的生活里不需要采取任何暴力行动,这可不是暗示什么,我的意思是有备无患)许愿人也可以试着撤销整个集体的上一个愿望,或者延迟整个集体实现愿望的时间。不过这两种操作方式需要的指令复杂性可就比第一种难得多了。对于鲜少接触许愿机项目的新手,笔者在此诚恳地提出忠告,别在缺乏经验的事情上信任许愿机。奇迹是存在的,但它通常以给你制造痛苦的方式呈现。</p>

对于拖延战术还有一点值得提出。笔者曾经读过一本旨在讨论各界神话传说的著作。其中有几个故事,尽管并不是关于许愿机的,却对笔者有许多启发。它们大多是关于诅咒与消解诅咒的。对于法师们而言,这些故事无疑是由某些法术的事迹演变而来,但它们在某些方面也具有许愿机指令的特性。当一个人被下达了将在未来死去的诅咒(指令)时,另一个高明的巫师(许愿者)不能直接撤销它,而不得不在此基础上加以歪曲和消解。它们会让旧指令不能即刻实现,或者为它设置一个例外条件,另一种不同的实现方式。</p>

不过,把一个愿望的实现时间拖得过长是有风险的。这个观点的证明还停留在理论阶段,因此很难在没有具体事例的情况下加以解释。由于许愿机从不驳回愿望,而总是把所有存在的愿望都加以兼容,一次性为多个对象设立彼此冲突的任务当然会增加其实现路径的复杂性。并且,当指令涉及对象是一个集体时,许愿机总是会倾向于尽可能只运用内部元素来解决问题(也就是说,让包括在这个集体内部的人互相影响和实现,从而虽小程度的涉及到其他已被下达过的指令)。把守护怪兽融为许愿人的一个器官就是很典型的思路。如果牵涉的集体数量更多,而又没有扩大到一整个社会的程度,我们尚不清楚是否会呈现出更多奇妙的特定。但愿在未来的某一天,有条件的研究团队会对此作出解答,而我们也很荣幸能收到相关的信息。如果谁能提供这方面的案例,我们愿意以充分合理的报酬作为感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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