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唐通扣,也不是他故作姿态,实在是他太了解常宇:公务宴请一切从简不得奢侈浪费。
没有人怀疑常宇故作清高明里一套暗里一套,跟随他的人都清楚一个能与士兵同甘共处吃干粮睡草窝的人没必要在这方面弄虚作假沽名钓誉。
黑狼营兵马入营修整,一众文官则在总兵府接受唐通的宴请,席间不论公务只扯闲篇,气氛倒也轻松惬意。
当然也有人不怎么的太开心,比如太子,他竟然没上主桌,堂堂大明太子现在就和一帮亲卫们挤在一起粗茶淡饭的,倒不是嫌饭菜不可口主要是因为没上主席,宝宝有些委屈。
可又能怎么办呢,他现在身份只是个太监,莫名出现在主桌上会别人感觉莫名其妙。
散席之后天色已晚,众官员各自回房休息,两天的长途跋涉对他们来说已是疲惫不堪。
总兵府唐通的书房里,史可法和常宇并肩端坐,旁边有个太监服侍端茶倒水,那太监站着听他们三人说着话,时间久了有些腿酸就不自觉的靠在墙边,被常宇瞪了一眼又赶紧站直了,史可法根本没注意到这些小动作,但唐通心里却是翻江倒海,暗呼牛逼!
“明儿将所有兵员名册,战马粮草军备账本全部准备好,东厂和锦衣卫以及三法司会一一核查”常宇敲桌子划重点,唐通点头,又蹙眉道:“粮草和兵备尚可当场核查,但兵员和战马分散各处想一时核实清楚不太可能”。
冀州镇防线千余里,城关甚多各自驻兵,多则数百少则三五个,分散千里防线各处核实甚难,这也是为何边军吃空饷那么严重。
常宇笑了笑:“咱家既然请旨巡查九边,自不是走过场而已”唐通闻言脸色有些凝重,史可法脸上浮现一丝玩味的笑意。
“平西伯,您是皇上倚重之臣与咱家交情亦不浅,史尚书也不是外人,今儿就给咱家透个底,蓟州镇的窟窿大不大,也让咱家有个心理准备,别回头一查,那么多人看着那么多张嘴,咱家想捂也捂不得了”。
常宇这话可谓掏心掏肺了,唐中皱眉叹口气瞥了一眼旁边那伺候的太监,正双目炯炯有神看着自己呢。
“你莫还信不过本督”常宇察言观色笑了笑,唐通赶紧摆手:“非末将不透底给督公,实则自个心里都没底……”
前文说了严重,诸将根本就没干净的,唐通也不例外,但从数月前他则开始提升净化自我,然则麾下上万,部将大小上百怎么可能各个如他这般自觉,总归是有些人狗改不了吃屎,他也不可能每个放在眼皮底下盯着,那还要做别的事不。
听他说了半响,常宇长松口气:“只要平西伯干净便好,至于下边的人该收拾就收拾绝不手软”。
“应当,应当”唐通表情也放松了不少:“督公出手杀鸡儆猴远比末将扯着嗓子干嚎效果大多了”。
三人说着话直到深夜才各自回房休息,朱慈烺和常宇同卧,辗转反侧却睡不着:“若那唐通有贪腐之举你真的会帮他捂着么?”
“会”常宇毫不犹豫的回到。
朱慈烺蹭的坐了起来:“就因为他和你交情深?若是这般你与那些官官相卫欺上瞒下的又有何异,又何必装模作样要大力整顿军务,实则袒护同党排除异己……”
“年轻人,能不能沉住些气”常宇翻了个身,朱慈烺哼了一声:“你又比我大的了多少,少来那套老气横生”。
常宇不同他扯这些,随口道:“那我问你,若唐通有严重的贪腐,我将他办了,这蓟州你遣何人来守?高第么?”
“你麾下那么多猛将,高杰,黄得功,哪个不行?”朱慈烺赶紧道。
“所以西安不打了?张献忠不打了?”常宇撇撇嘴:“再者蓟州守护京城乃九边重中之中,守将不一定要猛,但一定要忠,一定要稳!高杰,黄得功等人打仗勇猛无匹,但他俩和稳沾边么?”
朱慈烺怔了半响,又道:“那既然查了不办,又何必走这一遭!”
“即便只查不办,意义和影响力的深远都非你所能想的到,且不说我对唐通有信心,便说这仅余的四镇难不成每个都和我交情深厚,再说我又什么时候说过只查不办了!”常宇笑了笑:“别忘了有个词,叫秋后算账,若唐通贪腐即便现在不收拾他,过后也不会饶他”
朱慈烺低着头憋了半天:“四镇中蓟州唐通和山西周遇吉和你交情都深,大同的杨振威还是你提拔的,只有宣府的王承胤……”说着突然一脸惊愕:“你其实是奔他去的?”
常宇没否认也没承认:“东厂卫两营此时已至那边,咱们慢慢溜达过去吧”说着对朱慈烺道:“你赶紧躺下,别着凉了,我可不想一路伺候个病秧子”。
朱慈烺默默重新回到被窝,只是还睡不着:“你先前说秋后收复西安,眼下是不成了吧”。
常宇嗯了一声:“若无饥荒拖累或已成行,眼下只能暂时休养生息了,不过倒也不算食言,到明年的入秋前都叫秋后”说着自己忍不住都笑了,朱慈烺撇嘴:“你已经开始有文官那种咬文嚼字狡辩的不要脸气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