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家学渊源的王九玄而言,这不算多么高深的战场指挥,而是浸入骨髓的本能判断力。
骁骑卫再次展现强悍的实力,纵然长弓骑兵绝非弱旅,可他们依旧能够在混战之中遵守号令并且坚定执行。
步卒还有五六十丈的距离,骁骑卫的阵型已经调整完毕,王九玄嘴角勾起一抹冷漠的弧度,目光望向侧前方长弓骑兵的薄弱之处。
姊秦贤与长弓骑兵的武将都看出对方的想法,然而人力中有穷尽之时,很多时候不得不接受无奈的现实。
王九玄举枪喝道:“杀!”骁骑卫轰然响应。便在此时——天地之间,忽有闷雷惊四方。
南方广阔平整的荒野上,一支千人左右的骑兵出现在王九玄的视线中。
愈发沉稳厚重的邓载亲自扛旗,旗上有大气磅礴的
“背嵬”二字。姊旗帜迎风猎猎,带着铁与血的壮烈。背嵬营在跟随裴越突入南营阵地控制罗焕章之后,几乎来不及休息便再度换马北上,以最短的时间奔袭至此。
千骑最前方,同样手持长枪的裴越遥望着远处的战场,目光牢牢锁定在王九玄身上。
长弓骑兵因为援军的到来大受鼓舞,所有将士几乎舍生忘死地缠住骁骑卫,尤其是武艺高强的王九玄身前,十余名长弓骑兵组成厚实的堤坝,虽死不退半步。
武定卫步卒在这一刻更是完不惜体力发足狂奔,秦贤虽然已经是指挥使,可是他依旧像当年那个在绿柳庄中与裴越并肩死战的小小哨官,在距离骁骑卫后方还有两三丈时,他便发出强有力的怒吼,继而挺枪杀入敌人之中。
“杀!”
“杀!”姊
“杀!”战意勃然,鲜血喷洒,男儿何惧生死,自当饮血狂歌!在背嵬营抵临战场之后,长弓骑兵极其默契地让出中间一条路,让裴越和他身后的勇士迅疾冲向前方。
王九玄深吸一口气,没有任何犹豫迟疑,毅然提枪迎向裴越。裴越知道他一直都在隐藏实力,可是在亲眼瞧见京都城墙上的惨烈情景之后,他心中的愤怒已经积累到无法压制的程度。
这世上确实有很多事没有道理可言,但不代表有些人可以毫无底线。正如他先前对罗克敌所说,很多人不该死,他们原本该好好地活着,即便真要赴死也应该是在与敌国的厮杀之中慷慨壮烈,而不是死在自己人的背叛之下!
姊两枪相击无数次。从马上战至马下。秦贤同样杀至战场中央,然而这一次他却没有上前助阵,因为他从裴越面上看到那股极其罕见的决然杀意。
骁骑卫的骑兵陷入各自为战的困局,在长弓骑兵、武定卫步卒和背嵬营联手攻击下左支右绌,根本无法形成有效的反击。
裴越极少与人单独厮杀,上一次还是在南周皇宫之中与方云天的较量。
然而那一次是点到为止,此刻却是生死相搏。两人几乎是以命搏命的杀招,没有任何留手和退让。
姊这在战场上是很难看到的景象,但是很多将士却能理解裴越此刻的心情。
直至——战场仿佛突然间凝滞,但是很快便响起无数将士的欢呼声。王九玄的长枪刺中裴越的左肩。
而裴越的长枪贯穿他的胸膛。王九玄望着裴越的面庞,又看了看胸前入体的长枪,似乎颇为惋惜地道:“差一点。”裴越缓缓道:“每次都差一点,最后便会差很多。”姊王九玄嘴角开始溢血,他想起裴越的几番转进突击,又想起忽然出现在这里的长弓骑兵,点点头道:“没想到最后会死在你的手里。”裴越微微眯眼,沉声道:“当年在古平军城,我看着你不惧生死与路敏相争,原本以为你会和王平章不同。如今看来,终究没有任何不同。今日之京都,有多少将士惨死,又有多少妇孺哭泣,你知道吗?”王九玄默然,嘴中涌出的鲜血越来越多。
裴越收枪肃立,一字字道:“你先走,我会尽快送你祖父上路。”王九玄猛然抬手,却再也说不出半个字,身体朝后倒去。
裴越没有去看王九玄的尸体,在完击溃骁骑卫之后,他转身望向南方。
阳光猛烈,大风起于人间。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