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德点头道:“小人记得。当时小人与杨定及其他人商议,无论最后谁逃了回来,一定要记住沿途的地形。侯爷,各位将军,蛮人根本不把我们当人看,简直当做奴隶牛马一般,稍不顺意便是拳打脚踢。进入荒原的路上,他们活活打死我们数十人,而且……而且还有很多女子被掠去,她们……”
他默默攥紧拳头,已经不忍再说下去。
裴越沉声道:“辛苦你了。且先下去歇息休整,过几日还需要你为大军引路。”
张德感激应下,然后迟疑片刻,鼓起勇气问道:“侯爷,还要等几天才发兵吗?”
裴越道:“你有什么想法?”
张德连忙道:“小人不敢有想法,只是担心荒原上的同胞支撑不住,而且小人觉得杨定应该还活着,如果早些发兵或许还能救下他。”
裴越点点头,淡然地道:“出兵荒原需要做好充分的准备,否则很容易陷入危险的境地。你且稍安勿躁,不必焦急。”
“是,侯爷。”
张德躬身行礼,然后一步步退出节堂。
待其退下之后,新任泰安卫指挥使唐临汾沉声道:“侯爷,卑职认为张德所言之地极有可能是坚昆部蛮人的老窝。我们不若以精兵数千发起突袭,大军随后掩护,在蛮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一战击溃其主力。即便不能歼对方,至少可以救回那些被掠去的大梁子民。”
裴越沉吟不语。
韦睿摇头道:“侯爷,卑职觉得此举略有不妥。”
唐临汾抬眼望着比自己年轻一些但似乎更受裴越器重的韦睿,平静地问道:“韦兄有何高见?”
“高见谈不上。”
韦睿摇摇头,语气凝重地说道:“我只是不太相信这个人。”
唐临汾微微皱眉道:“张德?”
韦睿看了一眼沉思中的裴越,缓缓道:“张德的身份应该没有问题,毕竟北山兵站的人没有部壮烈,我们随时都可以找人查证。可是按他所说,那个地方距离九里关接近四百里,诸位可曾想过这段路程有多么艰难?他要应对的不仅仅是荒原上的恶劣气候,还有那些凶残猛兽的威胁,如是种种,他竟然能安然无恙地回到九里关,且身上并无过重的伤势。”
孟龙符颔首道:“的确,这不是四十里而是四百里,张德能逃回来令人难以置信。再者,他先前说蛮人每日只供给不让他们饿死的食物,那么其他人肯定也无法给他留下太多食物,他总不能饿着肚子在荒原上坚持十天之久。”
堂内共有六名武将,刚好一边三人。
唐临汾冷峻的目光从对面逐一扫过,从陈显达、孟龙符最后停在韦睿脸上,淡定地反驳道:“韦兄,我们永远不能低估麾下将士的勇气和毅力。从张德的眼神可以明显看出他对蛮人的恨意,这一点做不得假。至于你提出的几个疑问,首先蛮人不可能对数千人登记造册,少一两个人定然注意不到,再者其他人既然敢拼死一搏,肯定不会出卖张德。”
他稍稍一顿,胸有成竹地道:“方才张德已经承认,在被蛮兵追上之前,其他人便将食物给了他,让他孤身南逃。而且他常年生活在边境苦寒之地,在荒原上找到一些猎物果腹应该不难。”
坐在他右手边的傅弘之略显为难。
虽然都是裴越的心腹,但北营各卫的竞争势头早已显现,泰安卫对藏锋卫的地位和待遇无比羡慕,唐临汾和韦睿这两位指挥使难免会产生争执。好在两边都知道顾大局,并未出现毫无意义的内耗。
傅弘之出身南营,与韦睿等人情同手足,可如今他毕竟是唐临汾的副手,而且私心里也认可唐临汾的判断,沉默片刻之后附和道:“我觉得唐指挥说的没错,更重要在于张德完没有背叛的理由。蛮人从来没有踏足归德府境内,不可能抓住他的家人,又有什么手段胁迫和逼反张德?”
陈显达不禁埋怨道:“老傅,你这样很不厚道啊。”
话音未落,一直沉默的裴越忽地抬头看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