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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平侯府。
“你这番主动挑起话头,王平章肯定能意识到你还有后手,只是他未必会上当。”
谷梁大刀金马地坐在太师椅上,手里端着一只古朴的瓷杯,浅浅饮了一口香茗后,神色凝重地打开了话匣子。在宫中的时候,他必须谨慎地处理好自己的立场,既要表现出对裴越的关照,又不能显得过于偏颇,更不会随意出手打乱裴越的计划,所以有些话只能留到私下里相问。
裴越悠悠道:“无非是一个两难抉择。蓝宇在南边派了大量人手寻找蓝知秋,这个消息肯定早已传给了王平章,只是他们没有料到我让钱冰一直待在蒲圻城里,然后借助水师的战船顺着海岸线北上。在我几次三番的暗示之后,如果王平章连蓝知秋这个隐患都想不到,那可不是我心目中城府深沉的魏国公。”
谷梁微笑着抬手点了点他,饶有兴致地问道:“如何两难?”
裴越道:“要么他坐视我将王九玄的名声彻底毁掉,要么就在陛下发怒之前出手杀死蓝知秋。如果他选择后者,无论蓝知秋死在城外还是台阁的监牢内,他都必须暴露自己藏在水面下的力量。不是我喜欢骂人,王平章真如老乌龟一般,不用力逼他一下,他就会一直隐于幕后搞风搞雨。”
谷梁又问道:“如果他选择第一种策略呢?”
裴越沉静地道:“岳丈,王九玄可不是李炳中,如果王平章坐视我毁掉他最看重的长孙,那意味着他已经退到谷底,接下来不可能继续弓着腰前行,必然会有强力的反弹。他想黄雀在后坐收渔人之利,我就要逼他主动跳出来。”
谷梁凝望他良久,叹道:“你其实最适合做陛下的忠臣良将。”
裴越微微一怔,片刻后才反应过来,苦笑道:“也不光是替陛下谋局,若是二皇子和王平章得势,我估摸着就得带着一家老小流亡海外了。再者,我一直想不明白,陛下究竟哪来的自信,照眼下这个局势发展下去,指不定会出什么大乱子。”
谷梁言简意赅地道:“因为京都无虞。”
“这倒是,禁军握在李訾手中,有萧瑾执掌京都守备师,陛下又借着四皇子谋逆案来了一次从里到外的大清洗,城内已经非常稳定。再加上南城那些随时都能披挂上阵的老卒,就算京军三营同时发疯造反,短时间内也无法攻破这座巍峨的都城。”裴越神情复杂地说道。
京都不仅仅是一座城,抛开裴越所言的军事力量不谈,城内还有百万居民和无法计数的军械粮草。就算是他亲自领兵进攻,面对高度接近五丈的坚实城墙以及精锐剽悍的数万勇士,恐怕也只能望而兴叹。
谷梁平静地道:“原本王九玄身处禁军算是一个变数,陛下和王平章各有谋算,但伱这次将王九玄打落凡尘,等于替陛下解决了唯一的隐患。京营不可入城是铁律,不管你还是王平章,难道靠着府中几百亲兵就能夺占皇城?陛下虽然喜欢垂钓,却不会让自己身处险地,你的担忧在他看来根本不是问题。”
裴越摇摇头道:“总不能每次都将希望寄托在敌人的愚蠢上,我没有陛下那么自信,不会小觑王平章的底蕴。”
谷梁又回到先前的问题,缓缓道:“倘若这次王平章继续退让,即便王九玄身败名裂也不为所动,你能拿他怎么办?”
裴越目光微微一凝,坚定地道:“储君之争,该结束了。”
谷梁点点头,话锋一转提醒道:“陛下不会一直让你占据上风。”
裴越眉头皱起,沉声道:“他到底知不知道我这是替他解决麻烦?”
谷梁起身走到窗前,语气萧瑟地说道:“越哥儿,在陛下看来王平章固然是一个麻烦,你又何尝不是呢?在可以控制的前提下,你和王平章斗得越狠,对于朝廷的好处就越多,最好你们能两败俱伤。至于陛下之前给你的那些许诺……君无戏言?皆戏言耳。”
裴越转头望着中年男人宽厚的背影,知道他因为当年的往事打心底里不信任皇帝这种生物,只是他自己也不确定这番话是否会变成现实。
谷梁沉默许久之后说道:“无论时局如何发展,你要坚定自己的信念,做好万的准备。”
裴越轻叹一声,目光中的迟疑终于消散,颔首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