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过后,刘贤抬头直视着裴越的双眼,无比坚定地说道:“后宫不得干政,这是天家铁律。”
裴越脸上渐渐浮现笑意,又问道:“将来若是王妃诞下世子,殿下如何安置?”
刘贤沉吟道:“父皇春秋正盛,暂时不会有那种隐忧。就算真到了那一天,只要大梁收复南境故土,天下归为一统,自然就不会有你担心的问题出现。”
看着他坚决的态度,裴越暗自觉得心情复杂,因为他看见了刘贤的本心,同时又在这位大皇子身上看到一丝理想主义者的光芒。
往事可见端倪,比如那次四皇子指使宁丰致操弄暗杀之举,刘贤毫不犹豫替平阳公主抗下所有的罪名,以至于丢了亲王之爵。
若非他原先的王妃因为七宝阁的案子自尽,若非裴越及时阻止裴云欲将裴宁送进鲁王府的谋算,若非方云虎引起两国交锋,若非和亲需要成年皇子出面,开平帝便无法顺势恢复刘贤的王爵,自然也就无法让他参与到争储的行列里。
一饮一啄,皆由天定。
裴越轻叹道:“如果不是清河公主远嫁大梁,殿下确实只能继续住在辅国将军府中。”
刘贤颔首道:“所以我要继续这桩婚事。”
裴越忽然间意识到开平帝没有阻止婚事的根源,刘贤之前顶着谋害大臣的罪名,如果和亲之事就此罢休,他的王爵多半会引来二皇子一系的攻讦。
只有将这场婚事进行到底,刘贤才能名正言顺地维持亲王之尊,再者如今梁周在边境上和谈,继续和亲的仪程并不会导致朝臣的反对。
至于他刚才对刘贤的质问,对于开平帝来说显然不是问题,只要储君之争尘埃落定,待刘贤地位稳固后,区区一个王妃又值当什么?
翻开煌煌史书,正宫皇后被废亦屡见不鲜。
裴越收回飘飞的思绪,尽量不让心中那抹寒意表现出来,略带几分敬佩地说道:“殿下真乃至情至性之人。”
刘贤道:“这只是我应该尽到的职责。”
裴越感慨道:“古往今来,为了功名利禄抛妻弃子之辈不计其数,像殿下这般始终如一的又有几人?在我看来,只要殿下能够不忘初心,储君之位并不遥远!”
刘贤楞在原地。
他对裴越的观感经历了一个漫长的变化过程,从最开始七宝阁之争的恼恨,到平阳公主那件事的改观,再到四皇子谋逆案中的并肩作战,他一点点发现裴越的能力和长处,逐渐希望能够得到这位年轻权贵的支持。
不仅仅是因为裴越的实力,更重要在于他对其品行的欣赏。
但是两人之间始终有一层隔膜,而且储君之争太过敏感,所以当裴越表态的时候,刘贤甚至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裴越长身而起,行礼道:“若殿下不嫌弃,越愿尽绵薄之力!”
刘贤终于明白裴越方才那番话的用意,如果自己不愿接受清河公主,这是否说明他就会认定自己是个冷血无情之人?
再加上裴越一贯表现出来的对身边人的重视,以及他和父皇之间极其复杂不断变化的关系,刘贤心中百转千回,既为这个结局感到喜悦,又对裴越有了更加真切的认识。
他连忙起身将裴越扶起来,感佩莫名地说道:“能够得到你的支持,我今日便不虚此行了。”
裴越微微一笑,如果此时是开平帝在场,定然不会如此简单一语带过,可见这位大皇子历练得还是不够。
两人重新落座之后,气氛变得和谐许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