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锷看向这位日渐消瘦的东府参政,语调沉重地说道:“钦差大人,那些民众虽然有罪,却也是被逼无奈。城中粮荒已逾三月,许多人家中已经揭不开锅。草民之所以不安,是担心钦差大人一时震怒,将那些民众重罪论处。他们毕竟不是作奸犯科之辈,一旦牵连甚广,钦州局势恐将难以收拾。”
韩公端不置可否,淡淡道:“原来如此。”
王锷连忙说道:“当然,这全是草民胡乱猜测。后来听闻钦差大人没有降罪百姓,裴侯更将那位随意射杀百姓的指挥使就地正法,方知两位贵人胸怀宽广,亦显朝廷爱民如子之德。”
韩公端忽而冷声道:“阁下世居成京,当知本地百姓之温良,如果没有恶人暗中蛊惑,难道阁下认为他们敢围攻钦差行辕?”
王锷讶异道:“竟有这种胆大包天之人?”
韩公端盯着这个中年男人的双眼,前段时间的平静与随和消失不见,气势随之而变,仿若肃杀之风平地而起,令东府参政的威严显露无疑,只听他眼神凌厉地说道:“阁下是想在本官面前玩贼喊捉贼的把戏?”
王锷大惊失色,起身离席一揖到底,颤声道:“禀钦差大人,草民虽然愚钝,却也承继家学数十年,如何敢行此大逆不道之事?还请大人明察!”
另外两桌的人听着这番交锋,似赵鑫不由得暗呼侥幸,这些朝堂上的大人物翻脸的速度比翻书还快,若他处在王锷的位置上,这一下还真不一定能扛下来。
且不论他们心中作何想法,此刻尽皆起身为王锷求情,一个个言辞恳切神情真挚。
韩公端冷峻地望着王锷,直言斥道:“钦州大旱半年,百姓几无粮食果腹,可笑的是七府三十九县竟罕有米店开门售粮。本官来到钦州之后,不过是砍了十几个不法商贩的脑袋,然后便无人再售粮。王锷,你身为王家家主,家中良田万顷,暗中更不知藏着多少田地,难道不知道钦州为何会闹粮荒?”
他长身而起,愈发愤怒地说道:“本官知道你仰仗的是什么,钦州若乱则整个南境都不会安稳,陛下显然不愿看到这种情况发生。基于此,你们这些世家大族便相互勾连,将粮食藏匿起来,任由百姓们饿着肚子。”
“啪!”
他用力一拍桌面,众人无不心惊胆战,王锷只觉背上冷汗泛起。
韩公端本是谦谦君子,此刻竟也显露出几分凛然杀气,一字字道:“尔等想要用这一招釜底抽薪逼迫朝廷低头,默许你们用粮食侵吞百姓的田地,是也不是?本官现在就明言告诉尔等,休要做梦!当真以为本官手中无刀就不能杀人?”
堂内一片死寂。
裴越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世家大族的代表们,从始至终没有打断韩公端的话。
他发现一个有趣的事实,在莫蒿礼病倒之后,无论洛庭还是韩公端,表象虽有不同,内里却同样刚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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