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工棚一片漆黑,林飞以为工友们都睡了。轻手轻脚地走进工棚。没想到,工友们正在围着老钱么童,听他俩在讲茶铺里的事呢。林飞赶忙挤进去听。
“解放军已经过了长江了,国民党撑不住了,要完蛋了。”么童说。“解放军?”林飞不懂地发问。“哦,就是来过我们云南的红军,现在叫解放军了。”老钱说。说到红军,林飞知道。他在楚雄跑马帮时就听人家讲过。“我早就说过,毛下巴有痣,那是国痣呀!是要取得天下的大志。”么童得意地说。“听茶铺的人说,解放军已经打到湖南了。按这速度,明年就到云南了。”老钱说。“那我们怎么办?”工友们七嘴八舌地问老钱和么童。“我们大头百姓,哪个来当朝都一样。老实当我们的红脚杆。”老钱回复大家。“不一定,到时肯定会有大变化的。我在家乡时就听到过红军在江西的事。那时的江西矿山没有老板,工友有工会。”么童反驳老钱说。“工会,吴背锅的那个公司也有,还不是一样的听他的。”老钱反驳道。“哦,这个就不知道了。”么童知道的也不多,被老钱这么一说,语塞了。“赶紧睡了,哪个来都要干活。”张工头突然插话道。大家不知道张工头什么时候进来的,他一插话,大家都不说了,老实睡觉了。
天亮了,大家依旧进洞背塃,该干嘛干嘛,一切都没变。
然而该变的确实在变。
首先是吴背锅的尖子停了,他带着他的家人和财产,还有那个吃了林飞一菜牌的侄子,跑到香港去了。其次是南当所有的选厂和冶炼厂都不收塃了。大坪子的匪患越来越严重,公然大白天抢尖子,抢商铺。许多尖子都关门了,组织了矿工护矿。但听说张老板的尖子上有个武功高强的人,土匪们不敢光顾,张老板的尖子和选厂还在开工。
张老板很少来尖子上的。今天,矿工们才背了一趟塃,张工头就让大家别进洞了。因为张老板来了,他有事对大家说。
“各位,大家知道,最近时局不好,解放军已经进了贵州,很快就要进云南了。我打算停了尖子。”大家一听要停尖子,立马乱了。林飞也很着急,尖子就是他的家,尖子停了,他就没有吃饭处了。“大家别乱,听老板说。”张工头看到大家着急,赶忙对大家说。“现在给大家支工资,每人两块大洋。等到时局好转时,再让大家回来。”张老板说完,让张工头给大家发钱。然后招呼林飞过去,对林飞说:“林飞,我的尖子停后,你选两个人,和你一起守着尖子和洗塃房,行吗?”林飞正愁没去处呢,老板这样说,好比瞌睡碰枕头了。连忙说:“行行行,张老板。不过洗塃房有点远,人手少了守不过来。”“那个地方的汞我今天就驮走了,剩下的能驮走的我都驮走,驮不走的基本是没人要的,只是守着不要让人占了地盘就行。”张老板回复林飞说。“那没问题。人嘛我想要么童和老钱,行吗?”林飞对张老板说。“只要他们愿意,没问题。”张老板爽快地回复。听到张老板的回复,林飞赶紧找到老钱和么童,请他们留下和自己一起守尖子。老钱很爽快地答应了,么童犹豫了半天也同意了。林飞又和老板谈了谈,希望老板同意让花姑留下来,一是可以为他们三人做饭,二是林飞也没地方安置花姑。老板也同意了。林飞得到老板的回复后,赶紧去洗塃房告诉花姑,免得花姑因为没去处而发愁。
晚上,张老板破天荒地让厨房给大家做了肉,还给大家每人一碗酒。但一想到尖子要关了,大家心理难过,只是低头喝闷酒,不出声。只有偶尔能听到的抽泣声。
第二天一大早,各位工友相互拥抱,互道珍重,分手上路了。往日热闹的尖子,一下子变得冷清起来。林飞赶紧去洗塃房,接回了花姑。做饭的也走了,林飞让花姑住进了厨房。
张老板临走,让张工头给了林飞十块大洋,说是守尖子的费用。
这天早上,林飞带花姑去街上找医生检查,顺便买回食材。到时了诊所,医生正在听收音机。林飞和花姑听到收音机里,一个男人庄严的声音:“云南和平解放了1
医生给花姑检查后告诉他们,花姑恢复不错,但不知道是否有内伤。如果那脚踢破了卵巢,花姑可能会影响到生育。花姑听了十分伤心,林飞安慰她说,医生说也只是可能,不要太在意。
两人回到尖子,对老钱和么童说:云南和平解放了!么童听到了很高兴,老钱却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地讲:赶紧平静下来吧,我们的尖子就可以开起来了。林飞和花姑也都盼望着尖子赶紧重新开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