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二十四 救人(1 / 2)

阴了一上午,这雨还是没有下。

天气仿佛一下子就从夏天变成了秋天,昨个儿还穿着短衣短裤,今天就长衫罩身,一夏的酷暑仿佛一夜间烟消云散,院子里的草也有些微微泛黄。徐徐的凉风吹着个塑胶袋慢慢向前翻滚,旁若无人地自我脚边飘过,我条件反射地想用脚踩住它,孰料它轻巧地挠着我的脚脖子悠然而去,我笑了笑,然后在大楼侧门的台阶上坐下。

还不错,起码外面的空气比屋里新鲜许多,而且这里挺背风,不至于“顶风作案”。这几日的工作,是将陈旧的纸质档案全部输入到电脑中,工作了一上午,肚囊中早就有些饥饿,我摸了摸干瘪的小腹,将怀中的食盒打开。

“木耳炒蘑菇,素炒海带。”

我皱了皱眉头。

“红烧肉。”

幸亏食盒里有小格子,菜色都是分开放,不然这顿饭又难有胃口。一筷子下去,自己倒是愈发饥饿了,看来并未得厌食症,身体的一切都还正常。

刚吃了几口,就瞧见一辆白车缓缓地驶进大门来。当先下车的人我认识,大家都管他叫“刘伯”,是我的前辈,也是我接手这份工作第一个认识的人。跟在他身后的两个人带着口罩,看不清模样,那两个人下车以后就到车尾去了,我知道,“货”来了。

“刘伯1我有礼貌地向他打着招呼。

“你小子躲在这呢1刘伯拍了拍我的肩膀,示意我坐下,“吃午饭呢埃你继续,我让他们几个老伙计干就行了。来了一个多礼拜了,还习惯吗?”

“比刚来的时候强很多了。”刘伯平易近人,很好相处,我也不必在他面前矫揉造作,于是继续吃着饭。

“等你什么时候在屋子里面吃饭了,就是真正融入到这一行了。”刘伯微笑着点了支烟,“年轻人,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吃些肉不碍的。”说着他瞧我一眼,然后我们二人相视大笑。

“听说了么。”茶余饭后的闲聊,“化验科丢了一具女尸。”

“略有耳闻。”幸亏最后一口饭已然下肚,不然又会浪费粮食,由于我是新来的,对于相关工作系统的同仁还不是很了解,“前两天的事情吧,好像是和咱们同一个系统的。”

本来刘伯还有半年就光荣退休了,退休前的这段时间只是按时上下班,其他的领导也不管了,怎奈夫人得了重病需要一大笔钱做手术,所以刘伯接了许多case,又兼得运货的工作,虽然薪资提高了不少,可是这几个月下来却也愈发苍老了。

“是我一个学生手下的化验科。”刘伯将烟蒂捻灭扔进一旁的垃圾桶,“警方也未下定论,我的学生也是瞎猜,他说是同化验科的一个福伯做的,那个福伯自从女尸丢失之后就没来上班了。也是啊,一直接触着这样的工作,难免做出一些古怪的事情来。做完化验以后,就应该将尸体运回你这里来,才不会出现上面那种情况了,你说是不是?”

“嗯,是。”我点点头,刘伯说得甚有道理,没有超强的心理素质,是很难胜任这种工作的。

“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果然瞒不过老法医犀利的双眼,我的心不在焉一下子就被刘伯看穿,“是工作上遇到了什么困难吗?还是心理上有什么压力?没事的,跟我说说,也许我能帮你解决。”

支吾了很久,我才将手机拿给刘伯看。

“这是在哪里照的?”刘伯看着手机里的照片,一张条格纸上写着几个潦草的水笔字。

“就在老工作簿的最后一页。”

“走,去看看。”撩开塑胶帘,我和刘伯走进了大楼,虽然走了很多遍,可是乍一进来还是觉得冷风阵阵,“你问过和你接班的小王了吗?他工作比你久应该知道。”

“问过了。”我一边走一边说,“他也不知道,那格子一直锁着,上面两格放的是杂物,所以就没有人在意。他也安慰我,干这一行不要那么迷信。”

刚要走进屋里,正见到两个带口罩的人推着空车迎面出来。

“都搬完了吗?”刘伯问。

“嗯,搬完了,表格也填好了。”

“你们先在车上等我吧,我一会儿就出来。”刘伯冲他们点了点头,我也冲他们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就在这儿,刘伯你看。”我将工作簿打开递过去。

“千万不要打开储尸柜最后一格,这是我最后的忠告1这段文字字迹潦草,看来是匆匆写上去的,在那一张纸上,还残存着几丝血迹,让人看了不寒而栗。

“哦,对了,你帮我跟外面的人说,我等一下去见一个老朋友,让他们先走吧。”

“好。”告诉完屋外等候的前辈们,我看见刘伯正仔细观察着墙角处的储尸柜。

“是锁上的。”刘伯看了上面的两格,果然只是放了一些打扫之类的杂物,而最下面的那一格,是这一整面墙的储尸柜中唯一锁上的,刘伯的手伸过去想要摸一摸那有些老旧的锁,可是他刚伸到一半又缩了回去。

“人有一些好奇心是好的,不过不要过于好奇,好奇害死猫。”刘伯劝我在办公桌前坐下,“不要在意这些话,可能是上一个管理员的恶作剧,干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就好了,至于这格子嘛,就让它锁着好了。”

“刘伯,我之前的管理员为什么不干了?”

“失踪。”刘伯的话让我不寒而栗,“好了,我走了。”

我总感觉刘伯有些话还没有说完,果然他踌躇在门前有一会儿,才转过身来,临走前丢下一句,“干这一行的,心里要敬畏,但是不能迷信。”

我细细想着刘伯的这句话,心里不禁一阵寒意,储尸柜不合时宜地响了一下,吓了我一跳,虽然工作之前刘伯就告诉我这是正常现象,可我还是觉得有一丝诡异。

更诡异的事情接踵而至,就在当天下午,突然有一个人跑来这里找我。

“您有什么事?”来我们这里的,一般都不问“您找谁”,毕竟这么问触人霉头,来人是个瘦瘦高高的年轻人,穿着白色背心,佝偻着背,身上五颜六色,头发则剃了个秃瓢,一看就是“社会人士”。

“89757,”他看了我的制服编号,“就系你啦1说着,就听得清脆的声响,一枚钥匙扔在了我的桌子上。

“大哥,这是谁让你送过来的啊?”我问着。

“我哪知道,他交钱,我办事。”他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然后一转身,大摇大摆地走掉了。

一声闷雷过后,倾盆大雨如影随形,我赶忙将窗户关上,心里虽然对钥匙充满疑惑,可还是不由自主地幻想着,刚才那位“大哥”在这漫天飘雨中漫步,一身的花鸟鱼虫在这雨中变颜变色,顷刻间自己变成了唐三彩,想想也颇为有趣。

“他不会是给错人了吧。”我狐疑着,不过想着刚才大哥斩钉截铁的模样,又不像,“给我这个东西做什么呢?”

我打量着钥匙,精致小巧,和普通的钥匙没有任何区别,等等!这个长度,这个大小,不会是?我的视线慢慢向储尸柜望去......

不会这么邪门吧......

雨点打在窗户上,像是有人紧扣着窗扉。

我的思绪不停地向前奔跑,双脚却像灌注在地上一样,一步也不肯向前移动,空气仿佛在此刻凝结,氛围中弥漫的消毒水的味道、福美林的味道,甚至还有一丝丝的腐肉气息和血腥之气,如此多的气味混合在一起,让我有些作呕。

“难道是有人希望我打开这个储尸柜?”我心里想着,“既然他有这个钥匙,为什么他自己不来打开?难道里面藏着什么危险的东西?还是不要打开为妙。”我盯着这把钥匙——崭新异常,就好像是昨天还有人用过一样。自己吓自己做什么,也许这把钥匙根本就不是开启最后一格储尸柜的钥匙!

“人有一些好奇心是好的,不过不要过于好奇,好奇害死猫。”我想着刘伯和我说过的这句话,可是好奇心还是不由自主地指使我前去,前去打开那最后一格储尸柜。

“怕什么,做这一行没在怕的,也许根本就不是......”心里还没想完,就听得“咯吱”一声,我的手上一使劲,锁被打开了。我的手顿时停在那里,放在上面也不是,放下来也不是,心头一吃劲儿,我将锁头拿了下来。

“嘎吱1满是手汗的手将门打开,我的心扑通扑通跳着,整个殓房里只有我一个人,白炽灯将四周照得惨白,我慢慢地将储尸柜拉开,一滴汗水正好打在里面的黑色尸袋上。

里面居然锁着一具尸体!

我哆嗦着向后退了几步,在殓房里见到尸体一点也不奇怪,况且这几日见到的尸首也不在少数,可是一直锁着的柜子里居然存放着一具尸首,这多少会让人感到吃惊非常。

已经到了如此地步,总要见见里面到底是谁,我提着心,颤抖的手慢慢地将袋子上的拉链拉开。“嘶1一个熟悉的面庞展现在我面前。

居然是刚才来送钥匙的大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一下子瘫软在地上,世间居然有如此怪异的事情发生,真是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