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路段恰是下坡尽头,山道已趋平坦,宽有两丈,左侧是隔有斜坡小沟的荒地,杂草丛生,右侧是高有十余丈的山崖,而打斗场地隔有六丈之远的地方,一身白色寝衣的高保融倚靠在山崖岩下。
三人纵是神念大成之境,却也不敢贸然上前相助,面面相觑之间,但听场中一声暴喊,接着“呯”的一声,打斗之人便是飘身分开,身着灰衣的封彦武脚一着地,又是连退三步方而站定,黑衣大汉却只是退了一步。
“封先生……”耿供奉趋步行到封彦武身侧。
封彦武回首一望,目光扫过洛逍遥,显见惊讶之色,旋即盯着黑衣汉子,言道“耿先生助我一臂之力,莫先生带走王爷……”
话音未落,已是一掌击向黑衣汉子,耿供奉一愣之下,拔刀而出,欺身攻上。
与此同时,莫不善骤然而动,但见他身形一闪,纵向右侧山崖,双脚斜点崖壁而上,一眨眼已是纵有十丈之高,紧接着伸手抓住垂在崖顶边上的绿藤,借势身子一荡,竟是踏空而掠,落向高保融躺身之处。
这路段是山道最宽之处,但在三大高手相斗之下,方圆三丈之内皆是致人重伤的气机覆盖,莫不善心知黑衣汉子身手了得,自然不敢直闯而过,却是仗着轻功,从山崖岩壁越过。
黑衣汉子想是未料他轻功如此了得,乍然之下,大喊一声,但听拳风呼呼作响,接着白光一闪,耿供奉的兵刃却是被震得脱手而去,撞上崖壁,“咣当”一声,火花一闪,长刀掉落而下。
黑衣汉子疾身斜退之中,封彦武亦是暴喊一声,一掌劈向黑衣汉子左侧,自是狙他退袭莫不善,而莫不善一落到高保融身边,右手一扬,便见一道白光击向黑衣汉子后颈。
电光火石之间,黑衣汉子左脚一蹬,身形向右一闪,被他避过的飞镖却是堪堪从封彦武肩上划过。
背向路边树木的黑衣汉子身形方自站定,伺机而动的洛逍遥便是一招‘长影暗雪’使出,剑吟声中,寒光四射,封彦武同时转身一掌拍出。
黑衣汉子本待攻向莫不善,但见右侧洛逍遥一剑劈来,剑气凛凛,封彦武居中一掌击来,掌气纵横,无奈之下,双脚俱动,疾身而退,待及路道两棵大树之间,右手一拍树身,借势掠过丈余宽的坡沟,落到荒地杂草之上。
一棵大树在被洛逍遥剑气扫中之时,亦被封彦武掌风击中,便是哗然倒向黑衣汉子,只见他身形一闪,疾退数丈,站定身子,倏忽一声长啸,寂静的山野顿然回声四起,更有惊鸟啼叫。
封彦武脸色一沉,“莫先生速带王爷回去,耿先生替我掠阵便可。”
言罢径自纵身而起,攻向荒地中的黑衣汉子,此时耿供奉已是捡起被击落的长刀,凝神注视封彦武与黑衣汉子相斗,口中言道“此人应是在唤人相助,洛公子且与莫先生带王爷先走。”
此下已是身陷事中,但知自己江湖经验不足,对于耿供奉的安排,洛逍遥也未迟疑,闻言便随着已是背起高保融的莫不善往回疾掠而走。
疾行三里有余,突听一声“阿弥陀佛”,便见眼前两丈处的山道上,飘落下来一位身着灰袍的老僧,须眉皆白,一脸枯瘦。
洛、萧忙是顿住身形,心头一凛,皆是察觉眼前僧人身手不凡,似是明窍山巅修为。惊疑之中,但见老僧微微一笑,合什言道“善哉,善哉,老衲只是要与王爷结个福缘,并无相害之意,几位居士何必相阻……”
言语之中右手一探,径自抓向莫不善,莫不善忙是疾身而退,洛逍遥却是一剑刺出,直击老僧右腕,老僧右手一反,变抓为拍,一道气机破入剑气,拍向水龙吟,洛逍遥但觉剑身一震,如巨锤猛砸,水龙吟已欲脱手,大惊之下,向左后方斜退。
“嗖嗖”声响,白光幻起,疾退中的莫不善三支飞镖连发,直射老僧面门,那老僧轻笑一声,左手一挥,袍袖顿长,裹住了三支飞镖,紧接着身若闪电掠至莫不善身侧,竟是无视莫不善击出的右掌,右手一探,抓住伏在他背上高保融的衣领。
“突”一声闷响,莫不善右掌若是击中铁墙,反震之力让他右臂一麻,身子不由自主向后倒退之时,背上一松,高保融却是被老僧夺去。
此时退至山坡边上的洛逍遥轻喊一声,身子向山道中间一纵,一招‘秋水悲心’使出,疾向老僧左胸袭去。他本在老僧右侧,唯恐误伤落入他手中的高保融,只得纵到山路正中使招相攻。
只见老僧向后疾掠,如风飘扬中,同时左手一挥,三道白光飞出,射向洛逍遥剑气,“当、当”两声,两只飞镖被水龙吟剑尖扫落,第三支却是破入剑气直袭洛逍遥面门,电光火石间,洛逍遥蹬脚暴退,同时一招“玉盘千毫”使出,又听“当”的一声,火花一闪,白光一幻,飞镖应声斜飞落丈,落入杂草丛中。
“咦?”三丈开外的老僧双眼精光一闪,“老僧只道小居士是荆南哪位高人的门下,未料竟会‘冷刀’的刀法……你是何人门下?与穆道承是何关系?”
洛逍遥前两招使的是楚南风所创的剑法,想是这老僧看不出来历,第三招使出攻守兼备的“玉盘千毫”,却是让老僧看出是来自穆道承的绝学月霜刀法。
洛逍遥但听他语气大为不善,心念一动,心猜眼前僧人或是与穆道承有过节,自也不与作答,与身侧不远的莫不善相视一眼,缓缓靠拢,二人见高保融在他手上,但恐误伤,却是不敢攻上。
此时但听“嗒、嗒”马蹄声轻响,被洛逍遥弃骑的马匹却是来到,一声嘶叫之中,老僧身形一闪,退到那坐骑旁边,右手一动,将高保融置在马背,转而盯着洛逍遥,“小居士不肯言出身份,那老僧就斗胆一并请回作客……”
话音之中,已是欺身而上,一拳击出,似若奔雷。洛、莫二人但猜他是明窍山巅修为,靠拢一起,自是想合自身神念大成之力抗击,以免被老僧一一击破,见他一拳击来,同时大喊一声,举招迎上。
莫不善招式刚出,突觉有一道拳罡凭空而现,居然是凌空迎头击下,顿然大惊失色,已是明白老僧是金身境修为,百忙之中,变招上迎,但觉一道巨力压下,却是抵挡不住,双脚一软,便被压了下跪,胸口一闷,心血随之翻腾,一口鲜血骤然喷出。
洛逍遥一招“氐貉穿心”迎上之时,拳罡已是呼啸而来,剑气刚一相撞,但觉反震之力透着剑身而来,心头一凛,又见莫不善倏忽跌倒在地,顿然大惊失色,劲力一收一放,却是借势一退三丈之远。
“好定力,好身手。”老僧顿住身形,却是出言相赞。洛逍遥那时倘若一味后退,他身手不及老僧甚多,想是会被老僧快若疾电的余劲击中,他聪慧过人,一收之下,又是用力前刺,心有所备之下,却是借着反震之力后弹数丈避开。
洛逍遥身子一站定,便是向右侧杂草荒地斜纵而去,他此下已是猜出老僧是为金身之境,心知非其对手,但听他口气,似要将自己抓走的语气,便是想夺路而逃。
身子甫动,但听一道破空声响起,只见眼前一物急射而来,只得顿住身形,一招“长影暗雪”劈出,岂知那物件倏突腾空而起,一剑劈空,洛逍遥但知不妙,蹬脚而退,同时挑剑上扬,水龙吟剑尖将触到那物件之时,那物件骤然一张,竟是一串佛珠,疾速而转,破开剑气,穿过水龙吟剑身,旋转着向洛逍遥手腕套去。
百忙之中,洛逍遥松手丢剑,收腕缩手,身子暴退,却是不及,那佛珠已是套入手臂,随着他收腕之势撞向右胸,虽是疾退之下消去一半撞力,但以金身境修为的劲道,即使是五分余力,也非洛逍遥可以抵挡,右胸一痛,连退数步,顿然跌倒。
又见眼前身形一闪,老僧欺身而至,在他伸手抓来之际,一声“无量天尊”响起,跌倒在地的洛逍遥,但觉一股疾风从头上吹过,定晴一看,却是一把拂尘笔直岀现眼前,紧接着骤然一张,拂丝散开,若伞一般旋转着击向老僧。
在老僧顿然而退之中,一道身影落入场中,伸手接住拂尘,转首望了一下洛逍遥,又是一声‘无量天尊’。
来人是一位身着青袍,发须银白、头束木簪的道人,脸颊清瘦,眼神祥和,拂尘一扬一收,月光下但显仙风道骨。
“道法自然,佛家之人又何苦强求呢?”那道长转而望着老僧言道。
“阿弥陀佛。”老僧唱喏一声佛号,脸显忌惮之色,却未作答。
“佛家传入中土以来,以为有的信徒,便可攒下功德。”道人略是一顿,声音一沉“殊不知人心不古,那些烧香拜佛之人哪个不是心求荣华富贵而去,为谋所愿,却是伪善行恶。”
“嘿嘿……有僧者不晓真法妙谛,以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扬法,却是让诸多贪痴之辈有了侥幸之心,滋长恶风……”
“罪过,罪过。”老僧白眉一挑,“道长岂不闻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好个善莫大焉,那朝堂律法置之何用?庄严净土却成藏污纳垢之所,诸多冤错无以得伸成了怨道……有了劫数,不思参妙有误,反要逆天而行……”
“这与你何干?”老僧断言道。
“呵呵。”道人淡然一笑,“道家但知天数,自不会管你佛家劫数,几百年来,几度佛劫,和尚你可曾听闻我道家之人插手?”
老僧低喃一声佛号,也未作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