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极殿中,时诩话音一落,原本闹哄哄的群臣顿时面面相觑,哑口无言。
龙椅上的贺暨神色稍缓,时诩也露出了一抹满意的笑。
但张飏与冯春江依旧不依不饶,冯春江道:“武安侯所言有理,但国都不同于其他州郡,不是说节省时间节省开销就能换的。武安侯若是觉得运粮到盛安耗费钱财,那我工部这就开一条河渠,用作水上粮道,专门为盛安运量粮所用。”
时诩轻笑一声道:“冯大人说得轻巧,那我问冯大人,开凿河渠,花的是朝廷的银子还是冯大人的银子?”
冯春江顿时喉头一更,说不出话来。
这时,坐在高台上的贺暨突然出了声:“好了,朕也就是一时兴起,众卿家不要因为朕的临时起意而争吵了。今日早朝就到这儿吧,无事退朝。”
下朝后,时诩买了些马蹄糕回府。
景聆正在屋中调香,时诩一边给她喂着点心,一边跟她说今日早朝上发生的事情。
景聆轻轻放下香著,推开了时诩递着马蹄糕过来的手,道:“子定,你真的想去剑阳吗?”
时诩把马蹄糕放回盘子里,睁着眼睛看了看景聆,欲言又止。
景聆淡淡一笑,拿起时诩放回去的马蹄糕塞进了时诩嘴里,“皇上究竟是不是为了玩乐迁都,你我心中都明白。”
甜腻在时诩口中化开,他苦涩一笑,道:“于大魏而言,迁都剑阳并不是坏事,甚至你我也明白,益处良多。”
景聆的眉眼间溢出忧虑,她咬了咬唇,抽出帕子拭去了时诩嘴角上的糖渍,“盛安以西都是大魏豪族盘踞之地,皇上迁都剑阳,无非是想将豪族与政治中心拉开距离,这样,才方便他更进一步独揽大权。可是子定,我们也身在棋盘之中,等迁都之后,我不能保证皇上不会对我们起杀心。”
时诩眼尾噙着笑,他握紧了景聆的手,抚慰道:“没有关系,我会保护好你的。”
景聆把手心覆在时诩手背上,唇角带着无奈的笑意,“我也会保护你的。”
初秋午后的阳光从窗口透了进来,在朱红的墙上映出二人的影子。
时诩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下,心里却泛起酸涩,他想给予景聆安定的生活,可只要他在朝中一天,他与景聆身侧就永远潜伏着一个未知的危险。
有一个念头,他已在心中反复多次,或许在不久后,这即将变为现实。
次日下朝后,贺暨将时诩留在了大明宫中。
时诩明白贺暨必然是要与自己商讨迁都之事,于是开门见山道:“皇上今日唤臣过来,可是为了迁都?”
贺暨今年十二岁,眉眼间已经有了少年的模样,他长得很像他父皇,举手投足间,时诩总是感到恍惚。
贺暨笑着坐到桌后,正在变声的嗓子带着些许沙哑,他道:“武安侯是朕心里的虫子,总是能猜到朕的想法。”
时诩顿了顿,道:“不过是臣与皇上君臣同心罢了。”
“武安侯与朕同心,朕十分愉悦。”贺暨露出明朗的笑脸,“可如今朝中有太多与朕不同心的人,迁都之事,举步维艰。武安侯,你说,朕应该怎么办才好呢?”
时诩思忖片刻,说:“臣的想法是,皇上可以再以微服私访的名义,带着朝中群臣前往剑阳,而后就待在剑阳行宫中,不再返回盛安。”
贺暨听完大笑:“哈哈哈哈,朕作为大魏皇帝,也要在群臣面前来一回先斩后奏吗?”
时诩露出一抹浅笑:“皇上觉得如何?”
看着贺暨捏着下巴若有所思的模样引得时诩有些紧张,过了少顷,贺暨才抬起眼眸,缓缓开口:“朕认为,可行。”
贺暨召来程卫,下令让程卫与时诩一同将宫中的大小卷宗暗中运往剑阳行宫,并于一个月后前往剑阳,时诩与景聆一同前往。
起初,贺暨在剑阳行宫中待了一个月,朝臣都知道贺暨喜欢剑阳,因此也没有太过在意,只当是他年少玩心重,可在第三个月过了一半后,逐渐有人发觉了不对劲,都过了这么久了,皇上竟然还是没有想要回盛安的意思。
不仅如此,贺暨将送往盛安的奏疏都送来了剑阳,而群臣素知的“迁都党”时诩,竟然已经在剑阳买了宅院,把母亲接来了剑阳。
一日朝议,张飏实在是忍不住了,他道:“皇上,我们已经在剑阳待了三月有余,是时候该回盛安了。”
贺迁从内侍手中接过茶水,漫不经心道:“不急。”
张飏不依不饶,继续劝道:“皇上年少,不该贪心于享乐。先帝十二岁时就已经跟随工部一同到江南治水,皇上如今也是十二岁,怎么能只知道留在剑阳玩乐,而不理盛安朝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