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碍…”灌秋浑身的汗毛都在这一刻竖了起来,他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弓着腰背道:“是,是,侯爷请,几位大人请……”
进入盐铁署后,灌秋颤颤巍巍道:“侯爷与几位大人此次前来,是要看整个护东道的账簿,还是只想看单个州的呢?”
灌秋的性格跟他的体态一般圆滑,时诩道:“整个护东道的,都呈上来吧。”
灌秋道:“那下官这就派人去取,侯爷与几位大人在堂中稍候片刻。”
时诩等人被小厮带入议事堂中,小厮给他们都上了茶,但除了车嘉,时诩他们都跟事先商量好了似的没敢碰那茶一口,只有车嘉喝了一杯后还让小厮继续添茶。
景聆在议事堂内环视了一周,她发现这位灌大人真的很喜欢桃木,不仅墙上挂着一柄桃木剑,就连屋里的桌椅也都是用桃木所制。
难道,他是怕什么东西找上门来?
约莫过了半炷香的工夫,灌秋捧着一堆账簿走了进来,分别发给时诩、程卫和车嘉,“这是客州的,这是夷州的,这是宛州的。”
时诩看了一眼笑嘻嘻的灌秋,想着车嘉是专门督察州郡的,查起账簿来一定更加熟稔,便拿起客州的账簿起身走到车嘉身旁,道:“车大人与我换一下,我对宛州熟悉一些,我看宛州的。”
车嘉抬眼看向时诩,随后将接过客州的账簿,将宛州的递给了他。
议事堂中格外沉寂,只能翻页的沙沙声。
灌秋在一旁站了少顷,觉得有些尴尬,便讨好地笑道:“侯爷,程大人,车大人,下官作为护东道盐铁转运使想问一句,此次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皇上才派几位来下官这里查账啊?”
程卫翻着手里的账簿,看了灌秋一眼,冷声道:“这都是皇上的意思,我们只负责按皇上的命令办事,别的一概不知。倒是灌大人如此紧张,难道是真有什么不能让我们查出来的东西?”
灌秋笑道:“哎哟,程大人您可真会开玩笑,下官之前的转运使景熙就因为督察不严丢了脑袋,下官怎么会不认真做官,而步了他的后尘呢?”
帮着时诩一起看账的景聆的脸上顿时袭上一层薄冰,她摸着手边的茶盏往旁边一掀,茶盏“嘭”的一声砸到了地面上,茶渍飞溅,瓷片四处乱飞。
景聆回眸看向灌秋,歉意地笑道:“不好意思啊灌大人,回头给您赔一个。”
灌秋并非不知道景聆与景熙是远房表亲,只是当年皇上惩治了景熙一家,而与景熙沾亲带故的景啸却没有受到一点影响,他以为这两家人是不亲的。既然是不亲的,那他再踩景熙一脚衬托自己的忠良也就无可厚非。
只是灌秋没想到,景聆竟然这样在意。
“无妨无妨。”灌秋指挥着一旁的小厮把茶杯与茶叶收拾干净,而后,又让人给景聆换上了一盏新茶。
景聆却起身道:“既然刚刚灌大人提到了上一任盐铁转运使,那我也想问问灌大人。听说当年是灌大人亲自告发了景熙,说他让人做了假的账目愚弄朝廷,当时盐铁署里面所有人都因为这件事情被罚了,被杀的人不计其数,而灌大人却因为举报了自己的上级得到了升迁的机会。灌大人,您如今在这盐铁署中做官,难道不怕昔日的同僚们来找你吗?”
灌秋顿时如鲠在喉,他的脚步微动,磨了磨唇,笑道:“他们犯了错,受到处罚是应该的,我将他们的罪行公之于众,是因为我忠于陛下、忠于大魏,我又怎么会怕呢?”
“是吗?”景聆秀眉微挑,她笑道:“灌大人这样想是最好的了,我听说这桃木是不能沾水的,我还想着要不要给大人您换一张桌子呢,既然灌大人是个正直的人,想必是不会在意这些鬼神之说的了。”
灌秋的目光迅速挪到了桌腿上还在滴水的位置,脸色倏然变得煞白。
景聆观察着灌秋微妙的变化心里有了底。这一次不仅能找到灌秋的罪证,说不定还能借此机会让景熙沉冤得雪,让安忆弦认祖归宗。
这时候车嘉也看完了客州的账簿,他道:“侯爷,我查完了,账面上并没有什么问题。只是……”
车嘉望向面无血色的灌秋,道:“灌大人,客州的账簿中有名叫裴虎的盐商,据我所知他是臻交人,他为何不在臻交买盐,而来到客州呢?另外你这里面记录的是他用两千匹客州绣换取了一千斗盐,他一个盐商怎么会有这么多客州绣?你们真的没有记错吗?”
灌秋快速地调整了一下自己脸上的神色,对车嘉道:“车大人,您这些问题得去问裴虎,他一个盐商愿意在哪里买盐就在哪里买,我难道还要因为他是臻交人就不给他卖吗?您若是这样找问题的话……是不是太强人所难了?”
车嘉淡然轻笑,合上了账簿,对时诩与程卫和颜悦色道:“你们那边看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