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艳阳高照,马车清晨从夏州出发,次日中午便回到了盛安。
景聆和时诩在永安坊前分别,景聆在荣英的护送下回了镇国公府,时诩则驾着赤霜直奔皇宫。
由杨骁提供的账簿一系列物证经内侍李贵之手呈到了贺迁桌前,时诩候在书房中,等待贺迁查阅发落。
曹青云在夏州的所作所为称得上是人神共愤,时诩紧绷着脸,等待贺迁的怒火降临。
可时诩想象中的贺迁震怒的场面并没有到来。
贺迁只是随意地翻阅了一下那堆证物,冷笑了一声,就仿佛是他早就知道这些,只是在审核证物的数量一样。
贺迁有条不紊地把账簿、卖身契以及杨骁的供词叠到了一起,朝李贵道:“李贵,把这些东西送去大理寺,让沈成宣查办。”
李贵拿着东西出了大明宫,书房内顿时就只剩下时诩跟贺迁两人,时诩想快些走,可贺迁迟迟没说话,他也不敢贸然离开。
贺迁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时诩,薄唇微启:“朕听说聆儿与你一起去了夏州?”
时诩看向贺迁,闷闷地点了头:“是。”
贺迁轻叹了声气,朝后仰靠在椅背上,道:“朕这表妹真是越来越调皮了,偷跑出去,整个盛安竟无一人知晓,若不是阿姐告知于朕,朕都不知道……她没给你惹祸吧?”
时诩微微愣神,摇头道:“没有。”
“没有便好。”贺迁神色放松,指尖在扶手上轻敲,他话锋一转,道:“这事儿你办得不错,想到什么赏赐尽管提。”
时诩顿了顿,行礼说:“启禀皇上,臣作为大魏臣子,承蒙皇恩,这本就是臣的职责所在,臣不需要什么赏赐。”
贺迁饶有趣味地看着他,哈哈一笑:“真的没有吗?若是杜知衍那群老狐狸听到这话了,一定会好好地敲朕一笔。”
“臣……”时诩脑中千回百转,他并非没有不想要的赏赐,此刻他最想要的,就是希望皇上能给他和景聆赐婚。
他迫不及待地想把景聆牢牢抓进手里,可景聆的态度尚未明确,自家母亲也对景聆没有什么好感,这件事情急不来。
贺迁看他若有所思,便道:“说吧时卿,要什么赏赐朕都能给你。”
时诩的唇抿成了一条线,他看向了坐在书案后面的年轻君主,微笑道:“皇上,臣现在的确是没有什么想要的,如果可以的话,这赏赐能不能先给臣留着,等到臣哪日有想要的东西了,再来求皇上拿回这个恩典。”
贺迁饶有趣味地看着时诩,剑眉微挑,似是在思索着什么。
时诩一直没听见贺迁出声,心里也不由自主地打起鼓来,一个赏赐还要讨价还价,自己这样的臣子,的确不讨君王喜欢。
少顷,贺迁才带着笑意开了口:“好,朕答应你,这赏赐你就先留在朕这儿吧,你回去好好想想想要什么,早日给朕答复。”
时诩顿时心中一喜,连忙道:“谢皇上。”
翌日清晨,火红的太阳才刚刚冒出山头,景聆就出现在了兴庆宫门口,等待太后的传唤。
辰时一到,念春便从屋里踱着小碎步领景聆进了宫门。
秦太后刚梳洗完,坐在玫瑰椅上喝茶,看到景聆到来,脸上的笑意更甚,心情极好。
景聆给秦太后行了礼后,秦太后便给她赐了坐,念春也给她上了热茶。
景聆轻吹着茶面上的热雾,一口茶还未进嘴,便听到太后道:“你这次做得不错。”
景聆手里的动作一顿,眸子滞了须臾。
她望向太后轻笑,道:“姨母对聆儿有恩,姨母交代的事情,景聆定是竭尽全力地办。”
秦太后于是大笑,恰巧此时念春端着八宝粥和牛乳糕进来,秦太后道:“聆儿你这张嘴就会哄哀家开心,还没用早膳吧?今日难得有空,聆儿便陪哀家一起用膳吧。”
景聆浅笑着起身,坐到了秦太后对面,她双手扶在案上,身子一动,手腕上的玉镯便随着衣袖的牵动露了出来,秦太后眼尖,目光顿时便落在了她的手上。
“你这镯子倒是别致。”秦太后说着便向往景聆手腕上探。
景聆却连忙拉下了衣袖,把镯子藏了起来。她放下手,笑眯眯地说:“是武安侯所赠。”
“哟。”秦太后顿时眼前一亮,笑道:“难怪这么宝贝。”
景聆也陪笑,这时太后又道:“说起来,从前你与皇上情投意合,哀家一直很担心你会因为难过走不出来……”
“姨母。”景聆突然打断了她,脸上虽然还挂着笑,可声音却格外冷淡:“这些事情都已经过去了,聆儿不想再提过去了。”
秦太后忽然一惊,干笑道:“倒是姨母失言了,聆儿不会生姨母的气吧?”
景聆也笑:“怎么会呢?”
这顿饭二人吃得格外尴尬,还好中途沈愿带着贺暨前来给秦太后请安,殿内的气氛才稍稍缓和,沈愿告诉景聆,贺迁召见她,叫她去大明宫。
贺迁在大明宫里批着折子,昨夜大明宫的内侍忘了关窗,贺迁今早便感染了风寒,景聆在大明宫外就听见了他的咳嗽声。
见李贵把景聆从外面领了进来,贺迁连忙搁了笔,目光在景聆身上紧锁,见景聆朝自己行礼,他连忙走到殿下,伸手要扶景聆站起。
景聆却躲开了他的手,自顾自地站了起来。
贺迁的手僵在原处十分尴尬,可他只是轻咳了一声,便不动声色地把手收了回来,道:“阿聆,这才几日未见,怎么就与阿澈哥哥生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