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诩回到刺史府时已是半夜,曹青云给他安排的厢房就在景聆旁边,时诩穿过长廊,正看见前头有个拧着食盒的丫鬟。
丫鬟敲了敲房门,景聆很快便从里边开了门,时诩离她们不过十步路,借着丫鬟手里微弱的烛光隐约能看清景聆柔和的侧颜。
丫鬟把食盒递给了景聆,朝她福了福身,转身间就撞见了时诩。
“侯爷。”小丫鬟朝时诩行礼,景聆也把脑袋转了过来。
时诩身上混杂着的酒味比时诩更早地逼近景聆,景聆攥紧了食盒朝他脸上扫了一眼,轻笑:“侯爷的夜生活倒是丰富。”
面对着景聆的调侃,时诩只是笑了笑,他朝前走了两步,盯着她手里的食盒指了指,道:“没吃晚饭?”
景聆摇头:“吃了的。”
“那这是什么?”
站在一旁的丫鬟低着头不敢看时诩,她小声答道:“是曹大人看聆姑娘晚饭吃得少,所以让厨娘做了些小食给姑娘送来。”
时诩盯着那食盒,脸上露出不悦:“你家大人倒是周全。”
时诩背着光,景聆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但听他的话音,却是不快活的。
景聆猜不透时诩生气的原因,朝他扬了扬手里的食盒,说:“侯爷风尘仆仆,消食了吗?”
时诩抬眼看她,一双锐利的眸子在黑夜里闪烁着光亮,他上前一步拿过了景聆手里的食盒跨入门中,边走边说:“我正好也饿了。”
景聆用余光追随时诩的背影,一直到看不见了才关了门,转身朝屋里走。
食盒里放的是酒酿圆子,可里面只放了一个碗,时诩给景聆舀着,景聆便从剑架上把日悬剑取了下来。
时诩把那碗酒酿圆子搁到桌上,景聆正好走到了他身旁,道:“侯爷你来得正好,这把剑还给你。”
时诩侧身看着景聆手里的日悬剑顿了顿,他伸手接过,放到桌上。
景聆坐到对面给时诩倒了杯酽茶推到他手边:“侯爷喝点茶醒酒。”
时诩含糊着接过:“多谢。”
景聆听着这声谢淡笑,她并没有什么胃口,便捏着勺子在碗里轻搅,她看向时诩,说:“侯爷不必与我称谢,此番阿眠姐姐能够获救,我还要感谢侯爷。”
时诩淡淡看向景聆,说:“这是皇上给我的旨意,这本就是我应该做的。”
景聆轻笑,左手食指在温热的碗底轻敲,她看了一眼时诩手边的日悬剑,心生疑惑。
景聆慢慢说:“侯爷那天为什么要把剑给我?”
许是这个问题时诩也没有想过,他手里的动作一顿,眼睛盯上桌上忽明忽暗的火光。
这把剑是他父亲的遗物,他从来不放心交给任何人,可那日,他就是想交给景聆,作为她自保的武器。
时诩迟疑着说:“因为你在扬山的时候问我要过。”
景聆眨了眨眼,她突然笑出了声,漂亮的桃花眼也随笑眯成了月牙状,“我问侯爷要,侯爷就给我?那侯爷待我可真好。我记得这是时老将军的遗物,你把它给我,不怕我不会用,弄丢了剑吗?”
景聆的脑子转得快,时诩本就有几分懒倦的醉意,面对着景聆的咄咄逼人,他终是略逊一筹。
时诩抿了抿唇,一个不留神就对上了景聆带着钩子的眼睛。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日酒烈的缘故,时诩被景聆那双眼睛盯得口干舌燥、热火烧肠,他此刻真想找块布把景聆的眼睛给遮起来。
时诩挪开眼灌了口酽茶进去,强装冷静。
他回想着昨日见到景聆时景聆脸上的血污和荣英给自己的描述,道:“我看你用得挺好的。”
景聆笑道:“那侯爷是早就知道我会用剑了?为什么?我可不记得告诉过侯爷。”
时诩如实说道:“你是景啸大将军的女儿,既能跟着行伍之人行军,又会骑马,所以我猜你也会用剑。”
景聆看着时诩眸色忽沉,往常鲜有人会观察得这样细致的,就连自己的姨母太后都不知道自己是会骑马会剑术的人,可眼前这个才与自己相识不过数月的时诩却依靠着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就把自己的老底给掀了出来。
景聆微微眯眼,攥紧了手里的勺子。
这究竟是自己在时诩面前露出了太多破绽,还是时诩察人过于细致入微?
景聆往嘴里塞了口酒酿圆子,调笑着说:“侯爷心细如发,对我了如指掌。”
时诩抽动着唇角,他依旧不敢回头看景聆,他自认不是一个容易紧张的人,可每次看到景聆的那双磨人的眼睛,他就莫名感到身体僵硬,脑子里一片空白。
时诩看着那雀跃的烛焰,一本正经地说:“只是能推测出一些小事罢了,景小姐还有好多秘密是我不知道的。”
“秘密?”景聆手里的勺子悬在半空,她凝视着时诩,随口道:“侯爷想知道我的什么秘密?”
“你会告诉我吗?”时诩微微侧目又迅速挪开目光。
景聆被时诩一连串的怪异动作吸引,她岔开话题道:“侯爷你今天有点奇怪,你为什么不看我,是在外面做了亏心事了吗?”
景聆借着微弱的烛火观察着时诩紧绷的侧脸,希望能从他脸上剥离出几丝可疑的神情。
时诩依旧没有扭过头,他难道能告诉景聆叫她不要看自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