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贤回房收拾了一番,便出门往城北的行军大营赶去。
他还穿着那身儒衫。
兰陵公主虽已赐他“西卜祭酒”的官位,但官服、印信等还未曾送来,只能穿着平时的衣服。
赶至大营,刚入辕门,一个亲卫将士上前见礼道:
“苏祭酒来得正好,公主殿下已升帐议事,已命人去请祭酒,却不想到祭酒自己来到了大营。”
“这样啊,那多谢了,告辞。”
“”
苏贤直奔中军大帐而去。
与此同时。
大帐中,兰陵公主面色难看,厚重的威压自她身上散发而出,将下面的属官和将军们压得抬不起头。
兰陵公主因何发怒?
因为搜寻一万辽军之事没有任何进展。
昨日,她虽然说过,此事需要从长计议,曾让属官们松了一口气。
但也只是说说而已。
此事就像一只秤砣般,重重压在她的心口,让她总有一种窒息的感觉,喘不过气巨大的压力之下,兰陵公主已有些喜怒无常。
当今的大梁王朝,女皇当国。
许多规矩和制度都发生了变化。
比如,女子可以为官了。
这在以前是难以想象的。
而兰陵公主,便是个中的翘楚,她做官做到了“尚书左仆射”这一级别,这可是宰相啊,百官之首。
“大梁女相”的名头,的确非常响亮。
但由于尚书左仆射的位置实在过于特殊,并非仅靠女皇陛下的恩宠就能坐稳。
坐在这个位置上的人,需要有能力,需要有手腕,需要证明自己。
兰陵公主以女子之身,坐上这个位置,便更需要证明自己,满朝文武都在看着呢。
于是,便有了兰陵公主亲率十万大军坐镇幽州之事。
她想通过此事来证明自己,有能力胜任尚书左仆射的位置。
然而,世事无常,一个气运缠身之人,也不可能时时享有好运。
兰陵公主便是这样,“卡”在这里了。
不解决掉那一万辽军,她就不能证明自己
中军大帐中,落针可闻。
兰陵公主端坐帅椅以手扶额,面色十分难看。
底下的属官和将军们全都低着脑袋,一动不动宛若雕塑。
这时,一个亲卫将士入内,打破沉默:
“启禀公主殿下,苏祭酒苏贤到了。”
“让他进来。”
兰陵公主正了正坐姿,面色和缓了一些,但任旧十分难看。
不一会儿,苏贤入内,拜道:
“下官来迟,请公主责罚。”
“罢了。”
兰陵公主摆了摆手,示意他入列。
苏贤在左列最后面的位置上站定后,兰陵公主看着众人说道:
“针对一万辽军藏身地之事,既然诸位都没有进展,那就这样吧。”
“”
话音刚落,她已起身,拖着长长的裙摆缓步走出大帐,秋典军和冬典军跟随在后。
这就走了?
苏贤有些懵。
他才刚来啊。
他还想问问“关禁闭之法”执行的情况,但见兰陵公主这副模样,他很理智的没有开口。
公主离开后,众属官和将军们也先后出帐而去。
周记室笑着走上前来,两人互相行礼后,周记室说:
“苏祭酒初入公主府,想必对府中的情况和祭酒所掌之事都不熟悉,是故,公主命本官给祭酒好好的讲解讲解。”
“那就有劳周记室了。”
“”
另外一边。
公主寝帐,客厅。
兰陵公主的面色已经和缓了许多,作为大梁公主、大梁女相,还是十万大军的统帅,她允许自己发怒。
但也需克制自己的情绪。
坐在客位椅子上的,是两鬓斑白的王司马。
客厅中只有他们两人。
王司马是她的心腹,是完全可以信任的人,所以兰陵公主面露一丝倦色,带着担忧的语气说道:
“幽州之事,不知何时才能了结。”
“本宫原以为,此行最多一个月便能返回神都。”
“但如今看来,一个月远远不够。单单‘一万辽军藏身地’之事,就几乎让我们无计可施,只能停在原地干等。”
“”
王司马捻着花白的胡须静静的听着。
他很早就进入公主府了,最开始,他只是公主府中的一个马夫
公主是他看着长大的,他如今的身份地位,也是公主一一赐给他的。
他既是公主的仆从,又是公主的属官,另外也有一点点“长辈”的意思,他经常能给公主提供一些有用的建议。
在整个公主府中,能得公主单独召见,还能听见公主大倒苦水的人,真的屈指可数。
王司马就是其中之一。
听罢兰陵公主的苦水,王司马一边捻须一边呵呵笑道:
“公主殿下就是好胜心强了些。其实幽州之事,就算朝中派出最有能为之人,只怕也会感到棘手。”
兰陵公主顿了顿,面色又和缓了许多,笑道:“司马此言甚善,但既然事已至此,本宫只想早点解决此事,要快要好!”
王司马说道:“其实谘议的建议就很好。那一万辽军藏身于我大梁的国土,时间一长,必然漏出马脚。”
“我们派出人马各处搜查,最后一定可以将他们找出,并歼灭!”
“但同时,各州县也需加强防范事宜,谨防一万辽军突击袭城!我们这十万大军也需做一番周详的安排”
“对了,幽州之事如此棘手,殿下可奏请陛下加派将士”
“”
王司马这一通说下来,兰陵公主听得连连点头。
最后说道:
“眼下看来,似乎只能如此,本宫也做好了在乐寿县常驻的打算,就是不知要常驻多久?一个月?还是半年?”
“”
王司马忽然神色一动,想到了什么,嘴巴都已张开,但眉头又一挑,张开的嘴巴又紧紧闭上。
他本想说的是苏贤的“关禁闭之法”。
但这个法子在他看来属于聊胜于无,之前在大帐中议事之际,提都没有人提。
公主似乎对此法也不看好。
关禁闭之法,只怕除了本官、苏祭酒本人与南宫葵之外,已经没有人记得了吧王司马摇头,随即便将此法抛诸脑后。
其实王司马错了。
还有一人记得关禁闭之法。
他就是老爱与苏贤作对的文学官。
另外一边。
议事结束后,文学官施施然来到大营的西侧。
南宫葵住在那里。
他的地牢也建在哪里。
还有他心爱的各种刑具等,也都存放在大营的西侧。
文学官走近此处,发现除了刑狱司的差役之外,一个外人也没有,冷冷清清的不由让人心生恐惧。
“三捕头在哪里?”文学官抓住一个差役问道。
“三捕头在地牢里,那儿。”
顺着差役的指引看去,文学官看见一个黑黝黝的洞口,那便是地牢的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