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霖心中动怒。
他觉得自己前番真是瞎了眼了。
竟然选择了此六人为六部主官。
一点大局观都没有,一点心胸和气魄都没有,他们占据庙堂高位,难道不知道此事与彼事不可相提并论,不可混淆不清吗?
王霖压住火气,缓缓道:“尔等且不必喧哗。异族入朝为官,与金国屠杀汉民,这完全是两码事,不可混淆而论。
切记因噎废食。”
陈梓宣梗起脖子来激动道:“陛下,金国不是异族?蒙古不是异族?契丹人不是异族?
在臣看来,这些异族都是披着衣冠的禽兽,杀人如麻,如茹毛饮血的禽兽一般,焉能入我朝为官,这与沐猴而冠何异?”
董浩达也激动道:“陛下,若以异族官员为地方官,牧守各地,若此等异族人生出异心,屠戮我各地百姓,酿成惨桉,朝廷悔之晚矣!”
王霖嘴角一抽,他觉得这六个人实在是不可理喻。
若非看在这六人只是头脑僵化狂悖自大之人,本质上说还不是奸佞之人,王霖早就命人将他们推出去斩了。
王霖冷笑道:“朕说过,不可混淆而论,不可因噎废食,你们听不见吗?汝等若再持这般自大心态,坐井观天,不知天下之大,不懂用天下之人,还有何面目占据朝堂高位?”
王霖的声音明显带出了怒气。
若是正常之下,陈梓宣等人已经不敢再继续下去了。
但在此刻,陈梓宣与董浩达等人对视一眼,各自下定了决心。
他们明白,若不趁此时逼迫皇帝改变心意,将来等异族人官员在朝堂上站稳脚跟,那就不可挽回了。
而且,更重要的是,皇帝最近对朝廷步步紧逼,进一步压缩了朝臣的权力空间,皇权得到了无限膨胀。
陈梓宣等人以为不妥。
他们都是来自于士大夫共治天下的前宋皇朝,在一个宽松的政治环境中成长起来的官员,早就习惯了皇帝和皇权被朝臣所掣肘的氛围,也认为这便是法理正当。
眼看内阁五位老臣已经全部倒向皇帝,陈梓宣这些人便心中生出了与皇帝博弈舍我其谁的使命感,甚至生出了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康慨感。
换言之,宁死也要杀一杀皇帝的气焰。
这是他们作为士大夫的光荣与使命。
一旁,李纲宗泽吴敏郭志舜和黄岐善五人眼观鼻鼻观心,默然不语。
他们已经懒得再与陈梓宣六人计较了。
一来,他们知道陈梓宣未来会被皇帝拿下,只是皇帝暂时考虑朝廷稳定暂未下手而已,而以皇帝的手段,若是皇帝出手,陈梓宣这些文臣压根就不是对手。
二来,他们也非常失望,他们昔年的门生故吏,已经渐渐与他们背道而驰分道扬镳,所谓的翅膀硬了,想要单飞。但陈梓宣这些人又看不清大势,不懂得顾全大局,这样的人,主动要被淘汰掉的。
王霖有些心烦意乱地望着陈梓宣等人。
他其实很明白这些人的真实意图。
逼迫皇权让步,给朝臣争取权力和政治空间而已。
但王霖知道自己不能让步,一步都不能让,否则,他日后便要永无宁日。
干什么事,都要被文臣和所谓的士大夫阶层捆绑掣肘。
王霖深吸一口气,断然道:“异族人为官之事,已经内阁和朝廷裁定,业已推开,不可朝令夕改,朕今日将话撂在此处,谁再敢喋喋不休,逼迫朕收回成命,那就自请摘去乌纱帽,退出朕的朝堂!”
王霖这话相当重了。
而且也表达出了他绝不改易的决心。
殿上跪倒了一地的反对之臣有些情绪激动的,已经摘下了乌纱,摆在了一侧,准备展现文臣的气节了。
但多数都在面面相觑,保持着异样的沉默。
而陈梓宣六人更是咬牙垂首,愣是没有中皇帝的激将法。
王霖扫了陈梓宣等人一眼,冷道:“退下!”
陈梓宣率先起身,默然走回班列,其余朝臣也犹豫一会,终于也退回。
“至于永州我汉民被金兵屠杀之事,朕之意,从长计较。挑起国战不可取。你们不要狂妄自大,以为凭我大燕目前的国力和军力,就能轻轻松松灭了金国,谁要有这种想法可以主动站出来,朕会给他一支兵马,命他自去金国,看看他能否给朕带来惊喜。”
朝臣沉默了下去。
其实多数人还是头脑清醒的,知道金国不是那么容易消灭的。而事实上,在数年之前,中原人还是对金人闻风丧胆的局面。
现在不过是皇帝横空出世,力挽大厦于将倾。
才打了几场胜仗,仅此而已。
灭金国战,不可轻发。
因为一发不可收拾。
而非皇帝亲自御驾亲征,大燕朝野上下,无一人敢担当此任。
王霖缓缓起身,朗声道:“永州屠杀之事如何应对,请内阁会商拿出一个处置方案来,报朕批准后施行。退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