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几个脸上带着黑纱的人拖进浴室,这是他第一次被这么多人围着搓洗身体,就好像他身上有什么难堪的脏污。
古谷羞得满脸通红,他几次要求自己来,都在沉默中被无声地拒绝。
但他们绝不是哑巴,因为在洗完他之后,他们声音里透着癫狂的喜悦,互相低声说着
“很干净,很纯洁,没有疤痕,没有破损。”
像一件待售的古董,一只市场上的高价宠物,一幅被掠夺的画作。
古谷被裹上一件白袍,仿佛经过修缮检查做好包装的商品,被簇拥着往前走。
他瑟缩着,战栗着,却因为无从反抗显得愈发乖顺,他自觉是被牵着走向屠宰场的羔羊,一路走一路回头,只会在一路上发出几道可怜的哀声。
走到浴室外,客厅里已经不是原来的模样。
每一件家具都被蒙上白布,所有零碎的小物件都已经消失古谷自己做的拼贴画、粗陶花瓶、绣着稻谷的抱枕……
一切都在告知他,这是一个随时可以离开的“家”。
地板上一片暗红色的古怪痕迹格外刺眼,看起来像一个阵法。
古谷被引到阵法中心,这个诡异图案中心仿佛有魔力,让他不由自主跪坐下来,面前有两个红色的碗,碗里是暗色的液体,活物一般涌动着。
是蛞蝓的□□,还是蟾蜍的毒素,古谷艰难地吞咽口水,胃内一阵翻涌。
大门打开,刚刚看到从主家出来的人群密密匝匝往屋内涌来,如同无法阻挡的浪潮。他们并无交谈,可能早已经安排妥当,只有密密的脚步声。
陌生的人如同主人家一样进出屋子,自然地互相颔首,用眼神确认着只有他们才心照不宣的勾当。
为什么他总是被隔离在外,为什么他永远和别人不一样?古谷意识到,这么多年,他想寻求的答案就会在今天揭晓,但乌云压城似的恐惧同样席卷而来。
他们一个个地对着阵法跪下,其中不乏白发苍苍的老者,也有古谷在经济板块看见过的业界精英。
但他们此刻都虔诚地对着古谷祈祷,仿佛他是神袛、图腾、日月星辰……这是多么荒谬啊,他分明只是一头被豢养起来的牲畜。
古谷试图站起来,却好像有一股力量压着他,让他只能瘫在阵法中心。
身边明明全是人,却宛如置身孤岛,茕茕颤栗。
这时候进来一个穿着金纹黑袍的男人站在一旁,他身上有股让人不适的气息,令人联想到咸湿的海水,或者布满绿藻的深潭。
男人吟唱出神秘的咒语,从喉咙深处发出低沉的声音,不像人类,更像受困哀求的野兽。
分明是无意义的呓语,古谷却逐渐听出其中有恳求的意味,他觉得自己简直是疯了,手却不受控制地往那红色的碗伸去。
他在求我做这件事,古谷低下头去,红碗里的液体无风自动,泛起阵阵涟漪。
喝了它。
古谷下意识地摇头,他没疯。
喝了它!
喉间干渴难以忍耐,像沙漠中徒步三天,水粮耗尽的旅人,即便是血液都能一饮而尽。
古谷无端产生一个惊人的念头只要喝下它,一切就会结束。
无尽的困惑也好,隐形的束缚也罢,哪怕是人生必有的酸甜苦辣仿佛也能一笔勾销。
碗沿逐渐靠近嘴唇,如同美杜莎曼妙的蛇息,即使触碰的转瞬就会被石化,也会让人幻想着一窥真容。
被蛊惑着,被控制着,难以抑制地,碗沿最终挨上嘴唇。
古谷的手腕疯狂颤抖,按耐着一饮而尽的冲动,里面的液体却仿佛有生命,一股脑涌进他口中!
没有想象中的腥臭,只是确信它已经滑进腹中,胃中像连着一颗异动的心脏,砰砰跳动。
虽然为时已晚,古谷还是猛地将碗摔到地上,手指压进口中,用力按压舌根,干呕不止。
在他可笑的呃呃干呕声中,房间里的气氛一下子活了。大家窃窃私语,脸上都有飞扬的笑意,甚至击掌相庆。
他们在高兴什么?
恍惚中,古谷听到他们说“成了!成了!”
他们拉开窗帘,扯掉窗户上的封条,温暖的阳光和春日的微风都进来,天光大亮,春光明媚。就好像一切都没发生过,但是古谷很清晰地意识到什么都不一样了。
他迷迷蒙蒙地看见,对面的红碗也空了,就好像刚刚有人坐在他对面,一同喝了那碗液体似的。
那个黑袍男人还是矗立在旁边,不声不响,与周围欢声笑语的人群格格不入。
随着风吹开窗帘喧嚣而过,古谷看见他的衣角飞起,露出的地方已然不是人类的皮肤,而是遍布着密密麻麻,深绿色的细鳞!
即便惊恐万分,不详的困顿还是吞噬了他,眼皮逐渐沉重,直至失去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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