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这汹汹势态,迟早要跟定扬侯做过一场。保存自身方为上策!」
谢明流心下念头盘旋闪动,他请纪渊下榻浣花剑池是示好。
稍后再把消息放给远在贺兰关的定扬侯,也是表明态度。
反正两边都不得罪,哪一方能赢就站过去!
·······扑棱棱!
灰白色的铁鹰振翅,越过浓墨也似的厚重阴云,倏地俯冲而下。
贺兰关内,有一座被唤作「鹰巢'的土黄坞堡。
专门饲
养飞禽的兵丁丢出一条肉干,尖锐的鹰喙叼住,随后收起双翅,落在那条抬起的手臂上。
「赶紧报给将军!靖州有大事!」
兵丁取下系着红布条的竹筒,脸色大变道。
鹰巢每日都会收到辽东各地府州传来的密报,其中红色代表十万火急,只比化外蛮夷冲犯边关的
黑色差一级。
短短片刻,那只用火漆封好的竹筒交到董敬瑭手上。
雄健如虎的青年大将,拔掉塞子拿出密报,大略扫过一眼,面皮轻轻一动。
「梁种那只仗势欺人的疯狗居然死了?
这下子侯爷该要发火,辽东恐怕都要翻个身!」董敬瑭眯起眼睛,透出一线凶光,心想道:
「那个纪九郎也是年轻气盛,刚到靖州就开始抖威风,半点情面也不给定扬侯府。
真把白山黑水当成京城,以为东宫两个字便能吓住所有人?不晓得天高地厚!」
高大雄健的青年端坐案后,随手将密报揉得粉碎。
梁种身死,对他而言算是一桩好事。
定扬侯府一文一武,文事归梁种打理,武事由董敬瑭掌管。
现如今少去一根顶梁柱,说不得就要他多分担些。
辽东数府的税银、军费、粮草、人马。
这么大一块肥肉,随便刮下一层油水,就足够自个儿豢养私兵,训练家将。
「给本将备马,我要亲自觐见侯爷,禀明此事。」
董敬瑭念头浮沉,没了梁种使绊子,定扬侯只会更加信重自个儿。
那枚兵家武庙的百战大丹,说不得很快便能到手。
「让谢明流那个墙头草好生盯着纪九郎,一举一动都要汇报!
还有三更堂那边为何没动静了?」董敬瑭掀开大帐,昂首挺胸大步踏出。
数十名精悍无比、眼神肃杀的披甲亲兵簇拥着这一位雄健青年,莫名有股伥鬼伴山君的阴森气势。
「三更堂连续折了好几个高手。
五毒叟和肖鱼肠这两位都没了踪影,不知是死是活。
那边讲,咱们给的消息有误,纪渊是个硬茬子,已经凝练真罡,还大败白山刀王庄的金狻猊聂东豪。
大当家认为,这桩暗花是赔本买卖!」
负责联络三更堂的那个亲兵声音冰冷,如实回禀。
「怎么?他想打退堂鼓?名字都录在阎王帖上!杀不掉人,也不怕砸招牌!?」
董敬瑭眼皮一跳,杀意十足,脚下的步伐也随之停住。
「他们回信说,阎王帖不会勾销,但咱们得再加钱!
五万两雪花银,不够买纪九郎这一条命!」亲兵答道。
「狮子大开口是吧!本将给十万两他三更堂敢收下?也不嫌烫手?!
告诉那狗屁大当家,加钱不可能,但事成之后,本将可以做主,每年送往三更堂的幼童,再加五百!
黑龙台渗透辽东的眼线桩子,六扇门追索的告示、缉拿的捕头,本将都能帮忙解决。
还有,让他搞清楚一件事!
辽东姓郭不姓白!这片天底下,郭家要办的事,早晚都能办得成!
三更堂若不识相,妄图跟侯爷讨价还价,那就趁早滚到关外,与灭圣盟余孽抢食吃去!」
董敬瑭冷笑一声,翻身上马,完全不加掩饰。经过这么些年一轮又一轮的肃清,贺兰关内听命朝廷的忠臣,差不多都死干净。
谁都清楚一个道理,归顺定扬侯当家将,才能够平步青云!
三更时分,浣花剑池的山门内。
纪渊带着满身酒气,回到谢明流专程安排的清幽水榭。
甫一踏入屋子,便有腾腾热气扑面而来,里面竟是辟出丈许方圆的香汤温泉。
烛光摇晃,熏香浓郁,仿似坠入迷幻妙境,令人四肢百骸都放松下来。
「堂堂四重天大高手,折腰屈身安排这些玩乐招待。
也挺不容易。」
纪渊眸光闪烁,往内走去。
换血大成脱胎换骨,凝练真罡神意勃发,以他今时的武道境界,又怎么可能饮酒醉倒。
这方香汤底下铺着烧热的鹅卵石,又有几条炭火过道,保证水温不会变凉。
「委实是江南巨富的做派!沐浴一次,耗费百两都算好了!」
纪渊微微摇头,轻嗅着鹤脚香炉里散出来的松脂香味,目光落向层层薄纱遮掩之处。
却见几个肌肤娇嫩的豆蔻少女如蝴蝶蹁跹,轻快地走出。
好似侍女一般,乖巧可人行了一礼,团团拥住那袭大红蟒袍,俏脸带着敬畏之色。
她们也不言语,只是各司其职,有的替纪渊除去外衣、有的解下木簪、有的脱掉靴子。
动作极为轻柔,也极为娴熟,俨然个个都是体贴的人儿。
做完这些之后,恰如春兰秋菊各有颜色的豆蔻少女,踩着碎步出门而去。
独留纪渊一人,只穿着月白色的中衣,静静地待在屋内。
「我在金风细雨楼都未有过这样尽心的享受,谢掌门不去做风月生意,真是可惜。」
纪渊心下一笑,也没有故作两袖清风的刚正清官,更不像未见过世面的青涩雏鸟。
他赤脚踏进香汤池子,水温正正合适,一股股细微的热流覆盖周身。
好似里面放满熬炼煮好的药材一样,竟有滋养血肉的神奇功效,让人精神都不自觉地舒缓下来。
「鸿门宴、群英会没遇到,红粉帐、美人计倒是见识了。」
纪渊仰头靠在池边,两眼紧闭养神。
忽觉肩膀微微异动,一双细滑的小手轻柔按捏。
泡在香汤里头的年轻千户转头一看,那女子乌黑长发梳成髻,缀着几样饰物。
肌肤如羊脂白玉般润滑,指尖带过结实的躯体,莫名都有一种舒畅的感觉。
黛眉宛若远山,美眸含情脉脉,偏生还穿着端庄得体的宫装,只有诱人的抹胸若隐若现。
这是一个不可多得的美人,且还是一个风情万种的美妇人。
待到纪渊瞧见清楚,既没有浮想联翩开始调弄风情,也未曾大炽赶忙上下其手。
他心头升起的首个念头是:
「裴途那厮谣传我独好美妇的坏名声,居然都传到辽东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