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层红漆木台上,竟然供奉了一座城隍神像。
太子拈起三根血色线香,用烛火燃起。
跪在蒲团上,神色认真叩拜而下,喃喃低语。
烟气袅袅,浮动之间,衬得那尊面容斑驳的城隍神像活转过来一样。
……
……
太安坊,南门胡同。
纪渊昂首阔步,踏入院子。
然后……
发现家没了。
左右两面黄泥稻杆和好夯实的土墙被推倒。
东西两座厢房也是一片坦荡。
因为门窗都被拆了下来。
从院外到屋里晾晒着一条条咸鱼。
“九郎……九郎回来了啊!”
正在晒咸鱼、装粗盐的平老汉见到那袭白蟒飞鱼服,连忙搓了搓手,低头窜到门外。
“九郎还不知道吧,前天有个贵气俊俏的青衣公子,说是你置办了新宅子,把一应物什都给搬走了。”
纪渊心头一动,想起他之前委托洛与贞找房的那事儿。
“这宅子破落,那主人见你没租了,便低价折给我,做个贩盐、装咸鱼的库房。”
平老汉小心翼翼道。
今时不同往日。
纪渊已经从以前的云鹰缇骑,升官成了飞鱼百户。
那些邻居街坊说话也谨慎起来,生怕得罪了人。
“那平老哥可知道新宅子在哪里?”
纪渊倒也没什么留恋,查办万年县的案子之前,他就把纪氏牌位包了起来,随时准备搬家。
“内城,大通坊,靠近青龙渠的那家……听说原本是个尚书府邸。”
平老汉无不艳羡道。
那可是内城。
达官贵人待的地方。
一座三进三出的大宅子。
得多贵啊?
自己卖几辈子的私盐也未必住得起。
“对了,九郎,有一位……大和尚,这几天都在等你回来。”
平老汉又说道。
“那贵气的公子劝了几次,说你打算搬到新宅子,他偏不听。
白天出去化缘,晚上就回到西厢房……也不嫌弃咸鱼味道大,老汉邀了几次,也没理会。”
纪渊闻言失笑,这确实像杀生僧会做出来的事。
仔细问了对方去向,他温和道谢,转身离去。
“九郎……有空记得回来瞧瞧。”
平老汉注视着渐行渐远的白蟒飞鱼服,心里感慨,好人还是有好报啊。
“好嘞。”
纪渊笑着应下。
当年初入天京的辽东少年郎,终于从外城走到内城了。
“飞鱼、大鹏、蟒袍……定个小目标,明年升千户。”
纪渊挎刀而行,心里涌现过分自信的念头。
千户,正五品,换血三次以上。
这是一道难上的台阶。
……
……
“大师,化到斋饭没有?
要不一起下个馆子,吃顿狗肉暖暖身子?”
纪渊往东直走,没过多久就在一条长街茶寮边上瞥见枯瘦老僧的寒酸身影。
“好徒儿,看你眉带喜色,想必这一趟办差颇为顺利。”
杀生僧持着破钵,盘坐在墙角。
形如乞丐一般,过往的行人都不会瞧上一眼。
真个做了对方的徒弟,恐怕要三天饿九顿。
“一波三折,不好不坏吧。”
纪渊摇头道。
若说收获,确实也有。
借余家庄那口风水气穴,凝聚第三条气脉。
给自己积攒一笔功勋,可兑换武功、丹药等外物。
一道紫色命数,些许善功、阴德。
至于血神天选,寿元消耗等负面影响……
坦白讲,纪渊并不是很担忧。
皇天道图有改易命数之能。
只要道蕴足够。
域外四神给予的“馈赠”,未必撼动不了。
“咦,好徒儿,你眉心藏紫,气血如火上浇油,这是怎么回事?”
杀生僧忽然面皮一抖,起身探手,按住纪渊的肩膀。
似有若无的劲力打入体内,探查情况。
猝不及防受制于人,纪渊下意识便要反抗。
以他三条气脉,十四道命数,怎么会轻易被拿捏。
力从地起,如龙抬首,筋骨皮膜拉伸弹抖,震开一圈圈气浪。
杀生僧眉头紧锁,掌心如触电般,只是身形仍旧未曾晃动。
“你的寿元……无时无刻不在剧烈消耗?谁人下得手?!”
枯瘦和尚眸光爆绽,怒目圆睁。
那具干瘪的色身泄露出一丝气息,直接作用于心神,彷如太岳压顶。
纪渊只感觉眼前之人,形象倏忽变化。
杀生僧猛然拔高千万丈,生有两张面孔,如佛陀、罗刹共存一心。
“吉神……凶神……显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