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关心自己,总归是一件暖心的好事。
“这匹黄骠马是我专程从兵部牧监借来的,下午围猎小考,
讲武堂给的马,那都是西南马,个子小,毛发长,耐力强,但跑不动。
那些将种勋贵,家里都养了上等良驹,你肯定会吃亏!”
纪成宗颇为得意,抖了抖手里的缰绳,笑道:
“你别看小家伙羸瘦没肉,它有个绰号就‘透骨龙’。
哪怕吃饱,肋条也显露在外面,跑起来如风一般,日行千里不在话下!”
纪渊心头淌过一丝暖流。
二叔表面上说得轻松,可景朝马政严明。
牧监上头是太仆寺,从三品的衙门,直属兵部衙门管辖。
想打通这层关系,借出一匹好马,并没那么容易。
“多谢二叔。”
纪渊也不客气接过缰绳,摸了摸黄骠马头顶上那撮白毛。
“都是自家人,应该的。”
纪成宗爽朗笑道。
“对了,二叔你在南衙办差,消息最为灵通。
可知道北衙千户孟长河的底细?”
纪渊眸光一闪问道。
搬开林碌这块大石头,又来了另一位重量级。
杨休还好,只是与他天生犯冲,未必伤得到自己。
真个说危险程度,孟长河要更高。
“我就猜到你会问这个,早上过来的时候特意打听了一下。”
纪成宗面色凝重,仔细说道:
“他本来不叫孟长河……孟三狗才是真名。
老家在南河府,其父是某个富人家的佃户,娘亲死得早。
家里七八口人,养不活他,干脆就送到铁匠铺做学徒。
长到十三四岁,他攒了一笔钱拜到外城的金牛武馆学拳。
没过几年,金刀严府整顿武行,要立规矩,拿人开刀,砸了几家的招牌。
金牛武馆就是其中之一。
姓孟的见风使舵,隔天就跑到严府开的英略馆做了一名杂役。
大概混了几年,不知怎么就入了断命刀严盛的法眼,给收为关门弟子,改名为孟长河。
自此傍上大腿一飞冲天,谋了官身进到北衙,一路从小旗做到千户。
还娶了严盛的养女,当了金刀严府的乘龙快婿。”
纪成宗不愧是南衙中人,把人连根带叶挖得清清楚楚。
“出身贫寒?上门做赘婿?”
纪渊眉头一皱,觉得事情并不简单。
有了这两个标签,感觉孟长河瞬间多了几分主角相!
“难怪他在北镇抚司骄横嚣狂得有些过头,这应当是内心极度自卑的一种掩饰。
姓孟的该不会每天回到府中,都要给自家娘子倒洗脚水,然后还被扇耳光吧?”
纪渊莫名生出这样的奇怪念头,尔后心头一震,察觉到一个不为人注意的细节:
“养女?严盛没有子嗣么?金刀严府后继无人?”
纪成宗摇头道:
“严盛那老匹夫早年醉心武道,熬到三四十岁才娶妻,加上他婆娘又过世得早,只留下一名养女。
所以别人都羡慕孟长河那厮走了天大的好运,只要严盛一死,整个金刀严府就要改归他了!
一份百年家业唾手可得,当真是老天爷不开眼!”
虽然说上门赘婿说出去不体面,容易让人看轻。
但隐忍个十几年、二十年,便可以继承金刀严府。
摇身一变,成了财雄势大的一号人物,换成谁肯定都愿意如此。
再说了,严盛那养女长得也不差,就是有些痴傻。
当初招婿,严府的门槛都被踏平。
最后被孟长河踩了狗屎运,做了严盛的女婿。
“赘婿啊,多半是人前显贵,人后受罪。”
纪渊甩掉脑袋里的多余杂念,他这人就喜欢吃硬饭,软饭粘牙!
别过二叔纪成宗,他牵着那匹黄骠马返回太安坊南门胡同。
还未走进巷子,插有通宝钱庄旗子的宽大马车就出现在眼前。
上次接纪渊去小丹会的那个青衣小厮态度恭敬,拱手道:
“我家三少爷晓得九爷下午要参加讲武堂的马场围猎,特意相赠一匹‘呼雷豹’!
这马是龙驹,有一丝龙子血脉,长一丈,高八尺,叫声如若虎吼,如惊雷,曾咬死、踹死过好几头猛虎!
宝马配英雄,正好交给九爷这等人物!”
一顿吹捧下来,听得纪渊面皮抽动,暗自想道:
“其实吧,这硬饭有嚼劲,那软饭也挺香,为何要做选择,全都要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