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致紧紧地捏了捏痛感加倍的额头,又问了一遍:“朕问你,你可想好了?”
凌靖尘跪在殿内,执拗却沉着地再次说道:“儿臣丧妻已有一年,欲立继妃,请父皇赐婚。”
“姜家......又是姜家,你们兄弟两个倒是会眩”凌致轻轻敲打在龙案上,若有所思,似乎是要用冷淡的平静来压下胸膛中的怒火,淡淡地说道:“朕听了你兄长的话,加封了姜卿言,你便以为朕也会答应你吗?”
“父皇明鉴,会答应儿臣的。”他眸中带着五分恭敬与四分沉着,还有深深埋于心底不为人知的一分忐忑,亦如他此刻已快要湿透了的背脊和藏在袖中暗自颤抖的双手。
数年的希冀与夙愿,逼得他不得不步步深谋,可临了的成败不过是取决于一人的喜好厌恶罢了,叫他怎能甘心将最后落子的机会双手奉呈至龙案前,以他人之喜恶决策做赌?
不行,纵使那个人是天子也不行,因为他根本就输不起。
既然是一场不能输的赌,那么他必须将全部的筹码紧紧攥在自己手里!
“......果然是你。”凌致冷笑一声,笑自己居然中了儿子的计谋。
瑢王纵使百般狡辩,可他私自联络大辰望族之事却抵赖不得,朔安内外的梁家势力依旧在扩张;而睿王据此证却借晋王的手来呈禀,不仅是拉拢晋王妃与舞家,实则也是在拉拢晋王与姜贵妃,这与他年初请旨加封姜卿言的初衷不谋而合,他攥着南境还不够,如今还想要姜家。
贪婪,一个两个都像贪婪的饿狼,似乎永远也喂不饱。
今日,凌靖尘所有的笃定与坚持,无非就是想要告诉他,只有让其统御北境并且与姜家联手,才能破解如今睿王与瑢王近乎殊死相抗的气势,殊不知,三方鼎立才是对朝局最有利的结果。
居然用一招最险的棋逼着天子让步,呵,他凌致的好儿子!
“你下去吧,朕要想想。”凌致终究是累了,他重重地叹着气,挥了挥手示意凌靖尘退下。
等到脚步声消失在殿前,崔恕便再次轻声地进了来。
凌致再度用手紧紧捏着额间,随后抬眸看了一眼不明所以的崔恕,道:“去玉仪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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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值膳时,姜清念事先并没有接到任何接驾的旨意,只是独自安安静静地用着晚膳,故陛下突然驾临时,整个玉仪殿都不免有些慌张。
姜清念快步走来殿前福身行礼:“臣妾失仪了,陛下莫怪。”
“朕只是来你这里坐坐,不必布膳了。”
进了暖阁,凌致由着姜清念为他端来一杯清茶润喉,随后遣散了殿内所有侍婢,只留了他们二人在内,而她此刻仅用玉钗随意挽了个发髻,衣装从简,颇有慵懒之美。
袖中笼香,凌致一笑,故意将她发簪抽出,如瀑墨发顷刻间随散而下,她如往常那般伏于他膝,他拢着她的墨发,任由青丝自他指尖滑过,轻声说道:“朕来,就是突然想与你说说话。”
“妾知道。”私底下,凌致更喜欢她自称为‘妾’而非‘臣妾’,似乎这样便能够让他觉得,她只是他的女人,他们之间仅有夫妻之情,而不曾有那些冷冰冰的君臣之别。
姜清念既知道他的心意,便一贯顺从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