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卿言再度陷入了沉默,良久后才说:“我和寂初做的一切,父亲只怕不会同意。”
夕染突然听到有关姜绍的话,不禁动容说道:“他一心只想护着你们兄妹,护着妍诗为他留下的血脉,可一味退却度日有用吗?夕郁死了,妍诗死了,你中了冷箭,你妹妹也几近丧命,到头来又有谁能平安?”
姜卿言不说话了,怔愣片刻后便悄然离去。
夕染却缓缓起身,徘徊在偌大院中,他已经记不清有多少年月,自己不曾回到大熙,不曾回到朔安,不曾面见那些称之为故友的旧人。
这里与十几年前的样子简直天差地别。
城郊庄子都是被人打理过的痕迹,就连植株也被强制着塞进一个个枯燥的壳子里,做出各种人们想要的扭捏形状,这几年春夏时节的雨水也不多了,草木也学着宠物一般向那些庄头们乞怜,求着每日一次被施舍的水分与营养。
夕染讽刺地笑着,唯一没变的,便是朔安城从古至今就是个吃人的地方。
曾经走过的年岁里,有许许多多的人以各种各样的身份出现又退出了他的人生。
他有捧在手心的妹妹,有定下终生的挚爱,有良师益友。
而这些人都已经不在了,留下他孤家寡人一个,撑着一身伤痛只能与上苍博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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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亥时,姜卿言辗转回到府上,却发现他书房院中竟已挂上了烛灯。
立在院中的倩影循声便转过身来,行了礼,朱唇轻启道:“哥哥,你回来了。”
他今夜穿了白衫,果然,与她在诗碑酒馆所见的那抹背影一般无二。
“嗯。”姜卿言示意她进屋说话,有些心疼地说道:“院里凉,你何必在这里等我?”
行至书房内,他透过明亮烛光才看到她腰封上的梅形红玉,一时怔愣在场,无奈摇头。
“哥哥,对不起。”姜寂初当着他的面取下腰间红玉,紧紧攥在手心里,却将其背到了身后,她低着头像极了一个做错事的孩子,“......我就是江柒落。”
“从前在竹苏时,你总说自己不再是姜家人,要以江湖为姓,我只当你是与我和父亲赌气,没想到,居然真的有江柒落这个名字。”姜卿言略掀衣袍坐下,自从领了军职后便不常穿白色了,今晚再穿起这件白衫时,叫他不免忆起从前的日子,还有幼时便远在江湖的妹妹。
将玉骨凉扇放置在案,他苦笑着叹了一声气:“你竟连我都瞒住了,还瞒了这么多年。”
“少时行走江湖,姜氏身份确实不便。”姜寂初从怀中拿出了数张写满了字的纸笺,递到哥哥面前说道:“栾城之事涉及母亲,涉及温誉皇后,涉及太多的人,我们应该替他们查清真相。”
这些纸笺上面尽是她执掌雁山这一年多里,派心腹四处暗查暗访得到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