揣度君心,就连呼吸都透着无力与忐忑,这种感觉她不想再有了。
看着姜卿遥的眼眸一如天际微光般渐渐暗了下去,她只能轻拍着他的肩膀以示安抚,轻声道:“舞家不止有舞瑾瑜,而纵使贵妃想借晋王婚事讨好陛下,她也要明白,有一个手握军权的岳家或许不是幸事,一旦晋王与舞家结亲,日后必将实为睿王一党,卷进立储漩涡中。我猜她为了儿子也会有她的顾虑,不可能什么都不做。”
姜卿遥似乎是第一次真切听到这些朝中之事,他问道:“姜梁两家势如水火,贵妃为保晋王,难道真的不会让他投靠睿王吗?”
“大熙以武德治天下,只有晋王迎娶文臣之女,日后才有一线希望避开立储之争,否则,贵妃便不是在救晋王,而是亲手害了他......所以此事唯一的转机不是陛下,更不在父亲,而在贵妃。她不能违逆陛下,但只要她不求舞家身份最高的嫡系嫡女,退而求其次,那么舞家的庶系女,便可以成为晋王的救命符。父亲肯定能想到这一层,说不定,如今正在想法子劝姑姑。”
谁知,姜卿遥却突然笑了,这笑容微带苦涩,透着不欲与人道的万般无奈,其实不管结果如何,他早已打定主意,此生势必将姜氏安危置于他个人之上。
只是他心中早有一问,今日不能不说,道:“姐,父亲早早便教导我,只有做局外人才能免灾祸,而如今最大的灾祸便是国朝立储之争,不见硝烟却杀人诛心。可是姐,咱们姜家日后,真能完完全全地避开夺嫡之险吗?”
此话顿时压的姜寂初哑口无言,她愕然抬头看他,原来这才是他想说而一直强忍在心的话,想必,自从他在荣穆郡外亲眼见到宣王殿下之后,这些话便已腹诽于心。
谁知,姜卿遥却用从未有过的决毅眼神看她,咬着字说道:“姐,我不同意你嫁给宣亲王,随他卷进那天底下最大的灾祸里1
空气幽静的可怕,就连黄昏日落的掠水惊鸿之音都清晰可闻。
良久之后,斜阳漫天,银盘初现,日月同辉于天际,犹听亭下突然传来一句:“既是灾祸,便避无可避,唯有转灾为福,才能活得长久。”此玉石之声,字字入耳拨动人心,姐弟俩循声而望,却只见一位素衣公子负手而立,持身立正如松傲韧,虽早历诸般事变却依旧眉眼澄明。
姜寂初有片刻恍惚,茫茫然分不清今夕何夕,她张了张嘴却发觉说不出话来,只剩下眼泪如流如注般涌出。她曾满心期待地盼他大捷而归,可他却战死在北漠风沙中;他遗书中不忍家中老父爱妻悲痛,所以她瞒着天下人在竹苏茗山散尽了他的骨灰;
他是她曾经的精神支柱,曾是她命中尽数欢喜的寄托,她多想再唤他一句哥哥,此生却再无机会。而如今他就站在亭外,站在距离她十步之遥的地方,如往昔般笑着看她。
“哥哥......”姜寂初双腿早已不听使唤,等到她真的走到他面前,依旧觉得这不是真的。
姜卿言伸出手轻轻替她擦掉脸颊泪水,欣慰叹道:“我们家寂初,终于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