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琭,你不要哭了,你就是再哭我该死也是要死了,也是怕你知道了难过这才一直瞒着,其实去年这时候我就不大好了,翻了年咳嗽也带了血色,我亦没想到只才几日没用药就厉害成了这样。”
“真对不住,是我吓着你了。”
明明说着无常且残酷的生死,佟佳氏却像是在说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无关紧要的事。她咳得震天动地,肺里沁出来的血玷污了她纸色的脸。
这得多痛啊?玉琭戚戚然地想,只觉还未体察佟佳氏痛苦无望的千分之一,她的泪就先受不住了。
然佟佳氏却早将自己这不争气的样子视作寻常,咳出了血自然是疼的,可咳得多了习惯了也不是不能忍受。
比之血,泪又能有多痛?
偏偏佟佳氏就受不住玉琭的泪,同人相处几年,越是熟悉彼此她就越是见不得玉琭难过的样子,攥着袖子沾了沾因疼痛沁出来的冷汗,玉琭为她抿着血,她亦抬手想为玉琭拭去涓涓的泪,可谁道玉琭的热泪烫了下她冰冷的指尖。
佟佳氏吓着似的激灵一颤,抬着双臂将玉琭拢在怀中,她也跟着失声哭了出来:“别哭了!别哭了!我本不怕死也不怕离开你的!”
“所以你别走好不好?别这样不在乎自己的身子,也别再对我说死了!令仪啊,我的心都被剜去一半了!”
“你不爱用药我陪着你用,料想苦涩也能为你分担一半了,你爱用我给你做的点心,爱用我给你熬的果酱蜜茶,三五月的枇杷桑葚,六七月的梨桃杨梅,月的石榴甜瓜,后头还有葡萄、冬枣,就是舍得我也不能舍得它们去。”
“咱们以后的日子还长呢,四阿哥的福晋、六阿哥的福晋、昭宁的额驸还等着你这个做皇额娘的给他们相看,你舍得他们吗?”
佟佳氏哭着摇头,直将在她怀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玉琭抱得更紧了些:“再好吃的点心和茶也有吃腻的那天,我也管不了下头孩子们一辈子,什么我都舍得下,唯舍不下你。”
“玉琭,你句句将自己排在最后,怎叫我放得下你,我听你的就是了。”
闻言,玉琭哭声更甚,姐妹俩痛哭许久,直将对方春日薄薄的衣衫都裹了一层潮这才勉强止了泪。
太皇太后娘娘那儿是过不去了,两个人哭得眼睛一个比一个肿,过去可要叫人吓坏了。
得亏肖公公也是个激灵的,早早借口昭宁公主有些哭闹不稳,说是皇贵妃和德妃就先去永和宫了,算是糊弄了去。
姐妹俩得了清净,又挽着手倚在廊下吹了会子风,待心头静了些相视一眼,见对方狼狈二人还止不住的笑,这一笑好似也释怀了许多。
“走吧姐姐,我背你,余下的路管他多长,我总是有法子拉着你带着你咱们一道再多走些时日。”
玉琭见佟佳氏站立不稳,也不忍看着她一步一步艰难回去,干脆背对着佟佳氏蹲下身来叫人上来,什么规矩身份,姐妹相互扶持不就是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