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郑似乎想到什么,示意他们快过去。
于是一行人走到公交站台,张招娣看着宣传栏上的彩色海报,这居然是一则牛奶广告,用的是她闺女的头像。
她女儿居然成小明星了?她又惊又喜,看向丈夫,“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她怎么不记得女儿拍过这广告啊?
老郑媳妇经常过来买菜,知道得比她更清楚,“好些天了。”
她羡慕得不行,“现在咱们家属区谁不知道你女儿是名人啊?诗词比赛得了第一,还上报纸了,许多人都夸她是小神童。还有人找她拍广告,你闺女以后可以当明星啊?”
老郑也跟着夸了几句,把张招娣和苏爱国夸得飘飘然,嘴上谦虚“她还小,不想当明星,以学业为重”,时不时还摆手谦让。
夫妻俩为女儿能登广告自豪,苏以沫却是气炸了。
她眼里闪烁着一股无法遏止的怒火,直接将广告撕下来,三两下将这张硕大的广告叠好。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苏以沫扭头冲爸妈道,“我要告他们侵犯我的肖像权!”
和乐的气氛瞬间没了,老郑和媳妇对视一眼,苏爱国和张招娣也对视一眼。肖像权?那是什么?
四人当中没有一个是律师,甚至他们只知道基本的法律常识,没听过肖像权这个概念。
张招娣甚至不能明白女儿为什么这么生气,这不是一件好事吗?只是见女儿这么生气,她也不好刺激女儿幼小的心灵,她面露迟疑,“这个能告赢吗?”
身为农村人,骨子里不爱跟政府打交道,尤其现在的政府并不像十几年后那样清明。那些治安大队个个凶神恶煞,本能不好惹。他们告牛奶公司?谁给他们主持公道?
苏爱国也觉得这事不好办。因为他对这方面完全没头绪。
苏以沫却很自信,“当然能告赢。它这是商业用途,告赢了,我有赔偿金!”
不过她突然想起来1991年没有私人律师,更没有私人开的律师事务所。现在国家只有公立律师,而公立律师根本不接私人案子。如果她要告这家牛奶公司,需要她本人整理材料。她不是律师啊,对法律条文不太清楚,这可就麻烦了。
但是让苏以沫任由自己的头像到处贴,这是她无法忍受的。
再麻烦,她也得告,于是她看向爸爸,郑重其事通知他们,“我一定要告他们。”
苏爱国有点懵,下意识回答,“告就告吧。”
张招娣也被女儿眼里熊熊燃烧的烈火吓了一跳,连连点头,“行行行,你告吧。”
她摸摸下巴,咋告啊?是不是应该找个懂行的问问?
老郑和老郑媳妇对视一眼,再看向旁边懵逼的女儿,他们闺女比小沫还大几岁呢。现在完全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再看看小沫,连肖像权都知道,这孩子是真的只有七岁吗?
回到家,苏以沫实在憋不住了,这一天怎么老有人打岔,让她没法把最重要的话说出口。
所以刚到家,苏以沫就迫不及待叫住爸妈,说有事要跟他们说。
苏爱国颔首,“说吧。”
苏以沫不敢抬头看他们,声音有点弱,“爸妈,我不想弹钢琴了。”
苏爱国一愣,和媳妇对视一眼。
张招娣摸摸女儿脑袋,“不想学就不学吧。”
说完,打了个哈欠,跟丈夫一块回屋了。
苏以沫看着两人的背影,啊?不是该问她为什么出尔反尔吗?不是该问她不想学的理由吗?就这么平淡地接受了?
他们也太好说了吧?苏以沫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反应过后来,又拍拍胸口,早知如此她干嘛小心翼翼不敢说啊。
翌日,苏以沫生日这天,邀请江爱媛一块到家过生日。
江爱媛有些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今天是你生日。”她想了想,跑去附近的商店买了一样东西。上面还有包装盒,见苏以沫看过来,她将袋子往身后藏,“待会儿给你。”
苏以沫也没有坚持现在就看,而是把话题岔开,“昨晚我发现牛奶公司贴我的广告。我要告它。”
江爱媛压根不知道告它有什么好处,只是觉得对方不问苏以沫的意见就用她的头像,太无耻,“告吧,我支持你。”
苏以沫不认识律师。虽说现在的公立律师不能代表她出庭,不能帮忙打官司,也不能调查案情,但是可以给她专业分析,让她把专业材料准备好。免得开庭时,什么东西都没准备齐全。
江爱媛想了想,“这还不简单。我认识一位叔叔,他之前就是帮我妈找到我爸出轨的证据,我妈额外得了一点赔偿。他的水平还是不错的。回头我帮你要他的联系方式,你咨询他。”
苏以沫眼睛一亮,“好。你帮我问问。”
两人回到家,客厅茶几上就摆着蛋糕。
这是张招娣特地给女儿定的一款蛋糕,附近没有蛋糕店,她跑到市中心才找到一家。
八寸蛋糕,并不大,用老式奶油雕刻各种花朵,粉花绿叶,七朵花聚在一起,花团锦簇,一派祥和。
这种老式奶油是以大豆等植物油和水、盐、奶粉等加工而成的,非常有九十年代特色。
这种植物奶油有反式脂肪吃多了,对人体造成的危害非常大。不过蛋糕这么贵,苏家再怎么疼女儿,也只是一年给她过一次生日,并不存在吃多这种情况。
上辈子的苏以沫第一次见到这种蛋糕还是在她上初中时,当时有个家境不错的女同学过生日,她看着她的亲戚朋友为她庆生,也借光尝过一点儿,口感轻盈细腻,是她枯燥的校园生活唯一品味过的甜意。
等她工作后,她有一回买这种老式奶油蛋糕为自己庆生,却再也找不回初中时的那种期待。
就在这时,苏爱国从外面回来了,“来来来!咱们快切蛋糕吧。”
他帮忙把蜡烛插上去,又用打火机点亮。
苏爱国和张招娣给女儿唱生日歌,就连江爱媛也跟着一块唱。
唱完后,苏以沫吹灭蜡烛,开始切蛋糕。
每人手里都分到一大块的蛋糕。
今天晚饭就吃这个,不用特地做菜。反正也吃不完。
江爱媛一边吃一边道,“没离婚前,我爸妈每年都会给我过生日。离婚后,我都是跟朋友们过生日。不变的是这蛋糕。”
她笑眯眯夸赞苏以沫有个幸福的家庭。
苏以沫见爸妈含笑看着自己,也跟着笑起来,她有些不好意思,“其实应该给妈妈过才对。今天是我的生日,却是妈妈的苦难日。”
江爱媛一愣,妈妈的苦难日?当初她妈妈生她时,痛了一天一夜。因为来之不易,全是妈妈悉心照顾。
张招娣笑眯了眼,“也不能这么说。生的时候确实很疼,但看到小小一团只有我手臂长的你,妈妈特别满足。”
苏以沫挠头傻笑。
吃完蛋糕,江爱媛将生日礼物送给苏以沫。
苏以沫将外面的包装纸打开,里面居然是小熊存钱罐,并不像普通存钱罐下面有个孔,这是带密码的。
江爱媛冲她挤挤眼睛,揶揄道,“我刚才一眼就相中它,太适合你了。”
苏以沫越看越喜欢,也不理会她话里的潜台词,她本来就是小财迷嘛。她捧着小熊左看右看,爱惜得不行,“确实喜欢。”
存钱罐是马口铁制作的,很结实,也不用担心会摔坏,太实用了。
江爱媛送过礼物,张招娣和苏爱国也要送自己的礼物。
张招娣事先声明,“这礼物太贵重,算是我和你爸一块送的。”
苏以沫点头说好。
苏爱国打开主卧,亮出屋内的一架钢琴。揭开外面的罩子,苏以沫整个人都傻了。
张招娣见女儿发呆,从后面推着她往前走,“这可是新买的。怎么样,喜欢吗?”
苏以沫一脸呆滞,整个人处于石化状态,啥时候买的?她怎么不知道?
江爱媛都不忍心看苏以沫的表情,前几天小沫还说自己马上要解放了,今儿就送了一架钢琴,看她怎么好意思开口说不上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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