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以沫一家走后,季夫人问丈夫,“没想到爱国媳妇这么有野心,农村来的,大字不识一个,居然学做生意。”
季羡昀叹气,“都是穷闹的。他们那儿太穷了。她又不像爱国在国企工厂,每周都能休息。”
季夫人一想也是,私企确实很累,她试探问,“你要不要帮帮她?”
丈夫管的就是住房和建设局,认识不少工程队,要是都从招娣这边定餐,她应该能赚不少钱。
季羡昀沉吟片刻,摇了摇头,“还是算了吧。我瞧他们也没开口,估计也是不好意思。以后有需要,他们应该会张口的。”
季夫人点点头,“那玲玲那儿,你打算怎么办?咱们就看着她嫁人?”
对于唯一的女儿,季羡昀也是亏欠良多,既然她要嫁,那就随她去,但是他也必须跟她说清楚,“你明天打电话给她,结婚可以,但是不允许他们用我的名义在外面做任何事。回头我会跟海市那边的领导打招呼。”
季夫人疑惑,“你想女儿和王忠辉一辈子在一起?”
季羡昀摇头,“不!我助他发达,让他抛弃我女儿,这像话嘛!让玲玲离开王忠辉,只要让女儿认清现实就可以。贫贱夫妻百事哀,没有人比穷人更能体会生活的艰辛。”
季夫人默然不语,是啊,穷人从来不考虑自己有没有爱情,他们首先考虑的是填饱自己的肚子。丈夫这是让女儿彻底认清现实。那就这样吧。总比一辈子都稀里糊涂的强。
另一边,苏爱国正盯着老郑不放,“什么喜事啊?瞧你高兴成这样。”
老郑搓搓手,“厂里马上要建集资房,刘厂长对外透露的。上头已经批下地了。就在家属区后面,好大一片,就等一汽审批,职工出钱集资,明年就开建。”
苏爱国之前还觉得刘厂长刚接任工厂,动作没那么快呢,没想到这么快就建房子,他稍微一想就弄明白了,“原来又是安抚大伙呢。”
之前刘厂长对厂里进行整改,不允许赌b,引起不少有赌1瘾的职工不满。
这些职工没权利把刘厂长从厂长之位赶下来,却可以做些小动作,不配合他的工作。这样会影响交付任务,总部那边会怀疑他的办事能力。
刘厂长为了安抚大伙情绪,也为了激起大家赚钱的兴趣,推出集资房。
集资房需要职工掏存款,手里没钱,他们就会认真工作。自然也没心思赌1博。
不得不说,是个好招。
老郑碰了碰苏爱国的胳膊,“哎,你有钱吗?借点儿!”
苏爱国翻了白眼,“我哪来的钱。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之前买房欠了不少钱。钱还没还完呢。”
老郑挠头傻笑,“我忘了。”
苏爱国好奇问,“你知道这次要建多少集资房吗?”
老郑点头,也没瞒着他,“听说这次要建三栋,总共72套,面积跟你们的一样。价格也一样。”
虽然这次挺多,但是竞争对手也变多了,他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我听说那些工程师特别有钱。尤其是一汽来的总工程师,每月工资不比厂长低。普通工程师也比咱们厂的工程师要高。我们竞争不过他们。”
苏爱国及时安抚他,“就算他们所有人都买,还能剩一半名额。你还是想想办法多弄点钱吧。”
老郑点点头,“对,我要回家问爸妈、兄姐借钱。先走啦!”
说完,急急忙忙往外走。
苏爱国扭头看向一直在旁边充当隐形人的母女,“家属区估计又忙疯了。”
张招娣摸摸下巴,“这是好机会啊。等这些工人来了,咱们就可以推广咱们的盒饭啦。”
她示意丈夫带女儿先回家,自己要去莲花小区看看。
苏以沫也想去邓家找邓舒月玩,牵着她的手一块走了。
苏爱国不想一个人回家,于是拐进家属区想找老刘下棋,可去他家压根没找到人,一问才知,老刘也找亲戚借钱去了。
他从刘家出来,看了一眼家属区,好家伙,怪不得今天这么安静呢,原来大伙都借钱去了。
他只好回家看书。
他刚走到二楼,就看到许夫人正在指挥两名工人抬东西。对了,今天许家搬家。
许夫人拿着大包小包往下走,许聪一个小孩子笨手笨脚拎着东西,艰难下楼。
苏爱国叹了口气,上前帮忙,许聪手上一轻,抬头看了眼,发现是苏以沫爸爸,他抿了抿嘴,低声道了句谢。
许夫人看到苏爱国帮忙,罕见地没有嘲讽他。老许出事后,许夫人的地位一落千丈,以前被她欺负过的人,现在都敢当着她的面挖苦她,这让她很是恼火。
还记得刚搬家那会儿,几乎全家属区的人都过来帮忙。可现在呢?她只能花钱找工人来搬。
只是她自来傲慢,明知道苏爱国是好意,又拉不下脸道谢,硬邦邦地说,“你是有良心的。”
苏爱国叹了口气,没跟她计较。
他一趟趟帮忙搬东西,一个小时后,终于全部搬完。
许夫人带着儿子将坐上三轮车,慢慢驶出家属区。
苏爱国没有问他们搬去哪儿,扭头上了楼。
另一边,苏以沫到了邓家,张语不在,邓家非常热闹,有不少工厂的工人过来探望邓厂长。茶几上摆了不少水果。邓舒月这会没有写作业,而是坐在爸爸身边,警惕地看着他们。
苏以沫听了一耳朵,他们聊的正是集资房的事情。当然他们也不是好心过来告诉邓厂长这个好消息,而是来借钱。
第一次集资房,邓厂长母亲还在世,邓家没那么多存款,所以买不起集资房。可现在不一样啊,邓厂长双腿没了,厂里一次发放两年工资抚恤金。邓厂长工资又高,两万四足以买套房。
他们就想借点儿。
邓厂长听明来意,也没有推辞,而是笑道,“买房?这可是好事啊。我们也想买集资房。总是在外面租房,不方便。”
这话一出,其他人傻眼了,有人当即觉得邓厂长太傻了,“厂里不是每月给你们发房租吗?你要是买房,可就没有房租了。傻不傻啊?”
这话要搁以前,他们绝对不敢说。可这会儿邓厂长已经不是厂长,他们就什么话都敢在他面前说。
邓厂长面上丝毫没有不快,反而一副领了他好意的表情,“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是我现在不方便,不能一直占厂里的便宜,能为厂里省点是点儿。”
这话说得大公无私,其他人不管心里怎么想,面上都夸他是个好人。
邓厂长三言两语就把人打发了。
等人散干净,邓舒月紧绷的小身板才开始放松。
邓厂长摸摸女儿脑袋,“瞎操心,爸爸还能被他们欺负去?”
邓舒月不好意思挠挠头,她这是之前的阴影。之前在家属区那会儿,有些人会上门说些阴阳怪气的话,每次听了那些话,爸爸心情就格外消沉。邓舒月就很担心爸爸不借钱,他们会说不好听的话。
好在爸爸将他们打发了。
邓舒月巴巴看着爸爸,“我们真的要买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