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想掩盖一番事实,可谁也不知道这三郎君刚刚究竟听到了多少。李管事相信,他真的会拿花瓶让自己脑袋开花。
没了法子,他只好硬着头皮把自己方才祈祷的词说了一遍,越说声音越小,最后简直细如蚊蝇……
孟仁甫和卢氏是越听脸色越发铁青。
不过他俩倒是没跟孟少恒一样情绪失控。
这些天里为了筹赎金,家里乱糟糟的,一直不成个样子。
她连自己的首饰都拿去当了,把自己这些年攒下的体己都拿了出来,底下的人就更不必说了,难保有的下人生出二心。这些都是她料到了事。
然而此刻她只觉得身心俱疲。
变卖嫁妆、担心女儿、跟那些乡绅太太扯皮,一间间一桩桩事压下来几乎让她透不过气。
她这会儿已经无力再去斥责底下的下人了,但李管事这事不一样。
卢氏深深吸了一口气,提起精神来冷冷地看向李管事。
“你嫌县令府的月钱少,那还是请你另谋高就吧,县令府养不下你这般人物。”
李管事连忙膝行上前,抱住孟仁甫的腿痛哭流涕道:“郎君、夫人,老奴是一时失言,并没有起咒人的心思啊,老奴发誓以后再也不敢了!夫人您看在老奴兢兢业业侍奉二位十几年的份上,饶了老奴这一次吧1
孟少恒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这人居然还挟主子的恩,难道是阿爹和阿娘平日里太过慈眉善目了,才惹得这起奴仆越发胆大包天?
孟仁甫张了张嘴,正要说话,外头又冲进来一个小厮:“郎君,夫人,三郎君!大喜事,天大的喜事1
他大老远从西北角门一溜烟冲过来,扑进屋里,喘了半晌,才道:“乔家那位太太把咱们三娘子送过来了1
众人原本见他冲进来,心里还惶惶不定,而今听到后头这句话,顿时欣喜若狂。
卢氏和孟仁甫互相搀扶着迈出李管事的房门走到外头,忙不迭扯着嗓子叫道:“快,快把她们迎进来!1
巨大的喜悦冲昏了卢氏的头脑,她险些厥过去。
卿卿,她的卿卿啊!!
“夫人别急,她们俩在外头有六七天了,灰头土脸的,衣裳也脏得不像样子。后罩房里的嫂子拉着她俩去洗澡了,您过会儿再见也是一样的1
孟仁甫连忙点头:“对,夫人别急,是该让两个孩子先清洗清洗,吃些东西压压惊。”
卢氏这才清醒了几分,她深吸一口气,眼里几乎落下泪来。
孟仁甫看见卢氏情绪不对,连忙把孟少恒唤来,道:“你扶着你娘回我们房里去坐着。我这边还有些事要处理,一会儿就过去。”
孟少恒连忙应下,扶着卢氏走了。
孟仁甫大步流星地又回到了书房,李管事不中用了,他只好又找了个看起来稳重一些的下人,吩咐道:“你赶紧去拦李管事的人,告诉他们不必卖粮了。另外……姓李的给他二十贯钱打发他出去罢,咱们府里不敢要这等咒主子的下人1
那老仆憨笑道:“郎君,您放心,这些事夫人自有道理,您一县父母,何须插手内宅的事?让外人听着也不像。”
“她都成那个样子了,不让她好好歇歇,还让她劳心劳神?”孟仁甫理直气壮,丝毫不觉得男人管內事有什么不对,“还是说我连打发个下人都办不成,还得过问她才能行了?”
“啊,老奴不是这个意思1老仆连忙告了罪。他眼珠子一转,趁势说道:“那家里前头不可一日无管事,郎君您看谁能顶这份缺啊?”
嘿嘿,他进孟家也有十几年了,熬资历不比姓李的那老不休短!当初不过是让那姓李的抢了先!
“再说吧1孟仁甫不耐烦地甩了甩袖子,“事情一桩一桩的来,全挤到一起容易出乱子。你先跑去把粮食的事处理了。”
老仆碰了个钉子,但他也不恼,笑眯眯地去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