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昭用很久前从系统那兑换的一套针法给他吊了一条命,华佗连夜改进药方,不断地尝试,直到第四副药,才算勉强稳住,目前人还在昏迷中。
夜色深沉,帐篷内只点了三盏灯,华佗借着昏黄的光捣药,忽然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其实您可以不管他的。”
这位随从大概率是个身份低微之人,他若是出身荆州士族,刘表至少得跟吕昭抗争几句,不会如此轻易就撇下他。
无名无姓,身世平凡,何德何能蒙湖阳君倾力相救?
吕昭正以量子速度法认真华佗收藏的医书——华佗以为她闲得无聊翻着玩——她听出了老爷子的未尽之言,没抬头,只浅浅笑了一下,“人命都是一样的,不分高低贵贱。他想活,我便救他。”
她给随从号脉时,那人明明已经病得神智不清了,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死死盯住她所在的方向,口中不断地胡言乱语,一会儿喊娘,一会儿忏悔以前没好好学习,一会儿说自己还不能死。
吕昭一向欣赏拥有蓬勃生命力的人,她以前还在无限游戏里乘风破浪时,遇到了类似的玩家都会出手拉一把,更别说现在了。
得到想要的答案,华佗心满意足地笑了,“君侯仁慈。”
“您过誉了,”吕昭看完最后一行,仔细将竹简卷好,歪头朝华佗一笑,“我就是个普普通通的正常人而已。”
第四天清晨,吕昭同时收到了两封信。
当时她正死死按住小老虎,把脸埋进人家柔软蓬松的背毛上狂吸不止。
最近压力比较大,需要多揉搓毛茸茸才能解压。
小老虎抗争无效,认命地在吕昭腿上瘫成饼饼,两只前爪抱住脸。
张辽拿着信进来时,第一眼看到的是圆润的老虎头。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竟然从虎脸上看出了生无可恋。
“这是文和先生送来的,这是刘荆州送来的。”张辽把信放在吕昭旁边的矮桌上。
“刘荆州!”吕昭“噌”地直起腰,眼神警觉,“消杀了吗?”
张辽“……什么?”
“算了,我还没制出75浓度的乙醇溶液,没法消杀。”吕昭呢喃着张辽听不懂的内容,消沉地倒回小老虎身上,侧脸枕着它,懒洋洋伸出手摸信。
“快去洗手。”她对张辽催促道。
张辽乖乖去了。
根据亲近疏远的原则,吕昭先拆了贾诩的信,在看完里面的内容后,她当即感到一阵剧烈的头痛。
肩上微微一沉,张辽给吕昭披了件外套,他将一杯热气腾腾的茶(粥)放在她旁边的矮桌上,低声问“怎么了?”
“文和那边也闹瘟疫了,是路上逃难的百姓传染的。”吕昭把信递给张辽,端过茶杯,咕嘟咕嘟一口气全喝完,温热的液体沿喉咙一路滑下,很快令全身都暖和起来。
张辽目光凝重,“是否需要……”
“老狐狸说还在掌控之中,那就问题不大。真扛不住了,他必定是第一个开口的。”吕昭用丝帕轻轻抹掉嘴角的水渍,接着手指微动,将柔软的布料整个团入掌心缓慢攥住,“我苦恼的是,这是个不好的信号。”
她跟华佗商讨过很多次,最后一致认为瘟疫应当是自襄阳内部爆发的。孙坚率军围城一个月,期间只有黄祖带一些人逃出去搬救兵,阴差阳错地形成了封城的效果,将疫病物理隔绝在城内,没有四处扩散。
可现在贾诩说,他们撞上了患病的流民……
这意味着除襄阳之外,至少还有一处地区出现了瘟疫。
逃难的百姓们具有很强的流动性,如果他们中的一些人感染了瘟疫,在经过短暂的潜伏期后,可怕的病毒会随着他们流浪的步伐四处开花,全面爆发。
“……想想都要窒息了。”吕昭以手撑额,无奈地说。
小老虎用尾巴勾住吕昭的手腕,以示安慰。
张辽拿起刘表的信,捏在手里晃了晃,“那这封等会儿再看?”
潜台词是你先缓缓。
“我大概猜到刘荆州的信是什么内容了。”吕昭长叹一声,“他怕是扛不住了。”
实际情况比吕昭预料的还严重一些。
写信的人是刘琦,刘表的大儿子。内容大致概括一下就是——
刘表回去后前两天没事,十分有精神,亲自率人在城内到处转悠,连以前从未踏足过的贫民区都走了一遍。
然后他就得知了一个令他震惊的消息,从半个月前开始,城内就陆续有人高烧不退,气绝而死,死者左邻右舍多患病,发展到现在,几乎整片贫民区都沦陷了。
没人往上汇报,是担心这个消息传出去会动摇军心,不利于守城。
其实是百姓的死活无所谓吧,吕昭看到这里,忍不住在心中吐槽了一句。
虽说刘表为城内粮草储备见底而焦头烂额,愁得掉头发,实际上吃不到饭饿肚子的只会是普通民众,那些乡绅富户家里都藏着不少余粮,宅门一锁,美滋滋的小日子能过好长一段时间呢,只要淹不死他们,哪会去管外面洪水滔天。
总之刘表被气得半死,他严厉地惩治了相关掾属,取出回来前吕昭硬塞给他的药方,召来城内有名的医师询问真伪。在得到“此方甚为精妙”的评价后,刘表才放心地将药方交予医师,命他带人前去疫情严重的区域施药,救治病人。
再然后刘表就病倒了,高烧不退,气喘咳血,人迅速地憔悴下去。刘琦看在眼里,心急如焚,几乎请遍了城内的医师,药也吃了,但收效甚微。
在刘表的授意下,刘琦执笔写了这封信,希望吕昭能救救城中无辜的百姓,若疫病能消弭,他愿退回江陵,将襄阳送给吕布屯兵。
“他倒是真舍得。”张辽评价道。
把襄阳送出去,就等于放弃了南阳郡,这可是全天下都排得上名的富庶之地啊,仅一郡的粮食产量便可抵其他州郡数倍之多。
人都是复杂而多面的,别管刘表内心深处藏匿着何等算计,至少他的所作所为,对得起他这些年苦心经营出来的好名声。
“一半真心,一半顺势而行吧,以退为进。这帮子老狐狸们,没一个是省油的灯。”吕昭揉搓着小老虎软乎乎的肉垫,“破虏将军打了这么久的襄阳,一下子落进咱们的口袋里了;宛城本来算他们的地盘,现在却驻扎着咱们的军队。你觉得他们会怎么想?会怎么做?”
有吕昭的救命之恩在,之前双方还能算心照不宣的盟友关系。被刘表如此挑拨后,怕是会暗生嫌隙。
这并非阴谋诡计,乃是光明正大的阳谋,刘表直接把筹码都堆上牌桌了,利弊也清清楚楚地摆在那儿随便吕昭挑选。
要?或者不要?
“要啊,怎么不要,当然要。”吕昭捏着信抖了抖,“白得一郡的好事可不多见,下次咱们再想占地盘,恐怕就得靠抢了。”
至于孙坚那边……
“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吕昭慢条斯理地将信重新折好,预备等下给荀攸和吕布送去。她嘴角勾起,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与其扬汤止沸,不如釜底抽薪。”
你刘表想挑拨我们和孙坚的关系,最好能为了划分地盘而打起来?
那我就直接把孙坚这颗大白菜连菜带地,一起从袁术的菜园子里薅走。
我看你还怎么挑拨。
为了保险起见,吕昭严格规定所有密接必须观察满七天,确认仍然是健康状态后,才能解除隔离。
这可把吕布憋坏了,整整七天他都得待在有限的范围内,跟坐牢有什么区别?
然身为主公,须得以身作则,带头遵守规定,起到良好的示范作用,而不是以权谋私,被树立成反面典型。因此吕布虽不乐意,却还是好好地蹲在隔离点。
他现在每天最期待的事,就是吕昭带着一小壶杏花红去“探监”。
“同样都是密接,为什么你不隔离呢!”吕布美美地品了一小盅酒,第n次抱怨道。
“我不是密接。”吕昭把刘表的信递给荀攸,“我们只是远远地暗中观察。”
“你接触那个病人了。”孙坚帮腔。
隔离生活令吕布和孙坚的关系突飞猛进——主要靠切磋。
他俩实在是太无聊了,后来有天灵光一现,突发奇想,把吕昭送来改善伙食的水果甘蔗当枪使,一人一根,打得不亦乐乎。
“好吧,我确实接触了。”吕昭点点头,“但我是神女,百毒不侵。”
孙坚摸着下巴思索,“我听说神仙可以撒豆成兵……”
吕布起哄“撒豆成兵!撒豆成兵!”
吕昭满头黑线,懒得搭理这俩幼稚鬼。她挪去荀攸身边,低声问“先生怎么看?”
荀攸沉默片刻,缓缓道“敢问君侯,有多大把握能控制住襄阳的疫情?”
疫情是天灾,天灾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吕昭现在活蹦乱跳,不代表她进了襄阳之后,还能平平安安。
万一她出点事,别说感染瘟疫,就算只是破了层皮,吕布恐怕都会当场爆走。
“这得亲眼看过才知道。”吕昭严肃地说,“想要控制襄阳的疫情,就必须断绝传播的源头。我跟华医师都怀疑,城里可能有水源之类的被污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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